练刀锋为绕指 - 11 除祟纳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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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骑上马的时候,两人已经拾缀整齐了。

    仍要前往玄渊屿的秘境,不过也不着急赶路,毕竟阁主之前也是寻这个由头将人骗出来,路径方向倒也无甚偏差。在脱离了霄月阁的核心势力范围,两人的脚程也就慢了下来。

    虽然有种退休不久仍被抓苦力的错觉,两人却没有什么压力。

    赶路的同时依旧警惕着消匿痕迹,也怕阁中有人回味出什么,不太往人群密集的地方去,等再走得远了些便也无所顾忌了。

    有时候遇到颇有意趣的地界也会停留一番,好好寻味。

    令他有些惊异的是,纵使是本土人的顾铭对一些东西也有很多不明白的点,还有克制得很好的、微不可见的好奇。

    后来细想,大概作为阁中影卫,人生里的大半岁月都是饲养在阁中待命,只有日复一日的苦练武功与数不清的杀人任务,对外面的东西知之甚少也很正常。

    心疼之下,便是带着男人四下逛了个遍,算弥补了这些遗憾吧。

    游玩之际顾千珏倒也没荒废武功,毕竟现在没有自己的势力,在外若还没有些安身立命的本钱傍身,还真不好混。

    从阁中带走的银钱自是不够用的,去分阁管辖的钱庄提肯定是不可取的,有手有脚还有一身本事,赚钱也是算不得什么难事。

    有时他会接一些悬赏令,有时会跟着镖局押送货物之类的,总之在他人看来一些冒险的方式,却是对他们来说,比较对位且来钱快也容易的方式。

    在这样的磨炼之下,也是跟顾铭渐渐打出些配合。顾铭的打法狠厉偏激,他的武艺碾压威慑。遇到爆发斗争的时候,他便负责照最强的打,顾铭就负责牵制那些小喽啰,往往很快就能结束战局。

    如若不是换的地界太频繁,加上做事又低调,恐怕这不败双煞的名头很快就要传开来。

    就这样走走停停之际,时间也过得飞快。夏秋交际,两月余,一路上顾千珏也是见了不少离奇的风光。虽然他有原主的记忆,不过读取和自己亲身体会还是不太一样的,因此得了许多逸趣,身旁还有心悦之人相伴,人生圆满大抵如此。

    行进到目的地附近的边陲小镇,随着马匹迈入高立的石拱门,映入视野的是繁华热闹的街道,熙熙攘攘的人群,还有琳琅缤纷的货物。

    一番打听才知道,今日是此界的除祟节,此地的民众祈福纳祥的日子。

    街头最打眼的便是一条长长的队伍。一个打扮华丽的妇女,圆襟花领,合头嘬口帽坠着五彩斑斓的绳子与细细长长的珠子串,搭在肩上,有时随着动作和嬉笑碰撞到一起发出脆生的清响。

    她手中翻花得飞快,坐在褐色木质高椅上,看起来与民众有些格格不入锦绣繁琐的服饰也半点没碍着动作。

    那是在为人辫发,取后脑勺尾部的一缕,扎上一根红绳编织在一起,一段一结,有的还会串些不同颜色的珠子继续辫,编好以后根据客人的要求,要么盘在发髻上,要么打一圈绕在额前露出那些好看的珠子,这日里的民众也多着红衣,也算相得益彰的配饰。

    那些不同颜色的珠子也有讲究,比如来这的少女多喜粉晶色的,那是寄托姻缘的寓意。顾千珏了解了得差不多了之后,兴致盎然的拉着顾铭排上了队。

    “公子有什么要求哩?”那妇女蹩脚的官话带着浓浓的乡音,跟本地人交谈的时候那话语也都全是听不懂的乡话了。自是看出两人的穿着打扮并非此地民众,不过也没有什么排外的架势,脸上的笑容未减半分,和蔼亲寻。

    顾千珏不动声色将恨不得飞快逃离的男人按在木椅上,嘴上道:“两百结,还要两颗红珠坠在头尾,缠在发髻上就好。”

    妇女之所以这么受欢迎,当然不是什么寻常的小摊主,乃是当地颇有名的福司仪事。这些寄托祈愿的物件都是经过纳祥礼后得来的,当地人还是比较信奉的。

    后梢的发叫长生发,编的辫叫寿辫,一岁一结,据说编这绳结很耗仪事的真力,而且因为比较灵验,加上越编到后面收费越惊奇的贵,当地人都许个六七十岁算是长寿的福命了,也偶见比较信奉此的商贾许个长命百岁。

    两百结,倘若真能活那么久也不用来这里祈什么愿了,有钱图一乐的也不会来这小地方花这些钱编一楼头发。倒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虽然惊异,仪事还是应下了,有钱不赚是傻子。这样的日子,这些祈愿能不能实现都只是一种寄托,哪怕有事与愿违的情况,也没有出现找卖家麻烦,说你这个不灵验要砸人摊子的情况,因为这都是大家心照不宣的祷告。

    顾千珏蹲在男人跟前,攥起着男人的手,变戏法似地掏出一个红色的手链,将男人的手撑开摊平,缓缓带了上去,贴合指腹的小小指环后面坠着一圈腕环,中间系着数根红线,上面串着打磨圆润光滑的贝母和ru白色的菩提。

    手链衬得男人骨节凌厉的手修长分明,肤色也透朗几分,好看得紧。

    拾握起男人的手,冷凉的唇落在手背,轻而软,拇指指腹来回摩挲昭示出那人心中的柔情。

    “我的顾铭,要长命两百岁。”

    纵是观出了眼前两个男子有一些不同寻常的情谊,那妇女的神色也没有分毫变化,依旧笑意盈盈,和善地问顾千珏找个小凳坐下等。

    收到手链的男人只是唤了声阁主,便又如同锯了嘴的葫芦,一声不吭了,加上那幅永远不动如山的表情,倒容易让外人误会他不甚欢喜,如果忽略他盯着手链发呆的眼神,和时不时用另一只手小心翼翼摩挲贝珠的动作的话。

    编完发又往前走,凑上一群人围着的高筑。据说是梵礼仪事在举行走经攒,祈愿的信徒要随着仪事从高筑的底端绕行筑梯的阶石,从上往下,还要穿过仪事拿着花翎沾着圣水的沐浴,叫做除百祟。

    走经攒礼结束后的小孩,还可以买红枣、红糖等甜果,示余生坎坷化坦,诸事顺喜。

    拉着顾铭完成走经攒的阁主,便屁颠颠地买了颗红果,这里的人叫菇莓,是走经攒之后卖得最贵的种类,外面裹着一层晶亮的糖壳,看着格外喜人。

    走得远了些,人群又推推攘攘赶往下一个仪事或者小摊贩逛寻自己喜欢的福瑞物什,很快不见什么踪影。

    将果子一把塞进男人的口中。

    待呆愣的男人反应过来细细咀嚼起来,顾千珏端着笑意问着:“好吃吗?”

    男人傻楞地点了点头。

    顾千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叼吻住男人染上糖晶的唇,甚至恶劣地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又很快分开,不知这里民俗如何他不敢做得大胆又过火。

    得手后的阁主,眯起一双狐狸眼,带着偷腥成功的惬意,欣欣然看着男人耳红面热的景色。

    “确实甘甜美味。”

    在这个不大的小镇里走走停停,深切感受了一下异乡节日的热闹,还尝试了各种的美食、习俗和礼节。

    似乎轻松欢乐的时光总是过得飞快,只感觉没有多久天就渐渐擦黑。

    小镇瓦楼飞檐的一角下,通红的灯笼陆陆续续亮起,还有各摊贩撑起的火光和花灯,各式各样的炫亮。

    夜色渐深,人却反而多了起来。本来就有些拥挤的街道,又陆陆续续有新的小摊摆出来,也许是专夜间来往贸易的小贩。

    顾铭只感觉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那牢牢拉住自己的手兀的松开了。本来全部心神都放在这上面的男人,几乎是很快就意识到,心好似都顿滞一拍,落了个空,底下是无边无际的直直下坠的深渊。

    只是忽然一个熟悉的气息从身后靠近。

    转头的功夫,顾千珏变戏法似地掏出来一个面具,墨色的骨架交叠,片片苍羽覆盖,沉沉厚重好似将所有的光彩都吸了进去,只留最深刻的黑。

    抬眼望,是戴着掖彩掐丝鬼仇面具的阁主,那面具色彩繁杂纷乱,对于阁主而言似乎有些不太匹配的活泼。只听得声音从面具后面传来:“顾铭,我给你戴上。”

    后面窸窸窣窣还有一些嘀咕好似都变得悠远,但男人却是无论阁主说什么,都会认真记住的性子。

    他听见阁主说,本来想给他买一样的面具,但是在摊贩上看到这个墨羽骨面就挪不开眼,觉得特别适合他,好像还因为袒露得过于溢于言表的喜爱,被摊主狠狠宰了一番。喜闹的日子又不好争执,只能咬咬牙买下了。

    那短暂的不安和如被人抛弃的眩晕好像霎时就消失得无影无踪,只有耳边这人絮絮叨叨的呢喃,以及为他戴面具时温热的指腹。

    以顾千珏的本事,顾铭当然能知道不是拉不住他的手,除非是不想拉住。所以顾千珏不知道的是,自以为很流畅的小惊喜却给男人造成了隐秘的惊吓。

    等戴上面具,又在顾千珏长得出奇的凝视下,两个面具靠了靠。顾千珏说,果然配上我的顾铭,这个明明平平无奇的面具就好看了。

    墨羽骨面是半颌面具,遮掩住下半张脸姣好的唇与全然的容滟,却盖不住英野的眉宇,闪烁而深沉的眸光,那流淌的深情。

    ————————————

    从驿站那租借的小船刚好承载得两人,茼蒿杆一撑,波涛荡开的水面便驾出一叶扁舟驶离了岸边。

    两人轮换着在沉如月镜的水面上行进了五日左右。

    顾千珏斜斜躺在船板,两手环抱颈项,一只斗笠随意地盖在面上遮住过分炫目的光还有水面映反的同样让人眼花的异彩。顾铭则身形不动如山,兢兢业业地撑铎着小舟,不知疲倦地向前。

    只是离开岸边以后的小船,在茫茫无边的水面是那样的狭小,若是心性不坚的人,恐怕难免在这种宏大的天地之间生出渺小的怯懦。

    “顾铭,我总觉得不对,十分有十二分的不对劲。我们在这水面上行了五日,这水下是有零星鱼虫,天上却是没有什么鸟兽飞过。若人不知,倒像我们在原地踱步”

    顾千珏支起身子,神色难得严肃,长篇大论地分析起来。

    说罢又掐起内息往水面一探,砸出跟两日前差不多大小的水花。最初的三日里,越行进,身体经络流转的内息似乎就越闭塞,顾千珏就开始留意自己的同样内息能在水面上砸出水花的大小来粗略判断,确实是驶得越远内息能砸出的水花就变得小了。

    只是约摸前两日起,这个变化似乎就不见了。

    为此顾千珏试了好多次,把水下的鱼炸起来不少,稀稀拉拉溅到船板上,不过倒权作改善伙食了,毕竟这期间也全靠干粮度日。

    他们像是进入什么死胡同,心头那种生物闯入某个困境囚笼的直觉感,连他的心底也生出几分茫然无措起来。

    “原地踱步”顾千珏生出一丝怪异感,这念头若平日可能很快就溜走,只是现下他狠狠抓住了这一闪而过的想法。

    他随手摘下戴在身上的剑柄上的樱穗,系在船头上,绑着玉石沉进水底。

    不大不小咚地一声,红色的穗绳在浅冒得水面下荡开了花。

    顾千珏有些兴奋地唤了顾铭来瞧。“果然有问题。”

    若是船正常行进,激流之下,剑穗定是顺着水波的方向斜斜流动起来。此处想必是进入什么涡流或者某个阵法,与船行进的速度刚好相悖,相对下,船看似在前行,实则一直在原地不动。只是这辽阔的水际并没有什么参照,有那东升西落的日头感觉出时间的流逝,所以顾千珏才查不出什么问题。

    然而面对这些逐待破解未知,顾千珏不觉离奇与恐惧,微妙的光芒在眼中闪烁,那是强者仿佛遇到层层叠裹的谜团,抽丝剥茧的兴味盎然。

    他舔了舔唇,如同一把蓄势待发的剑,嗡鸣,兴奋。“顾铭,你相信我吗?”

    男人自是无需回复,无论是行为还是眼神都彰显出对顾千珏的依恋甚至盲目的追求。哪怕阁主叫他现在去死,他都会毫不犹豫拔刀歃心,怎么会不信任呢

    顿了顿,男人还是开了口:“信的。”

    顾千珏并不认为这停顿是在犹豫什么,他吻了一下男人的掌心。

    shi软的触感搔刮着手中的肌理,男人觉得自己好像被什么东西挠了一下,又痒又麻,连带着心也跟着酥濡起来。

    没有察觉男人略微不动声色想收回的手,顾千珏捏起一丝内息绕在男人的指腹缠做好几圈,另一段掐在自己的脚踝处。伸手点了点男人的鼻尖,使得仿佛有些心不在焉的男人收回了神。“调息,还有跟紧我。”

    说完,顾千珏就纵身没入那湛蓝又流光熠熠的水面,靛蓝的锦服在水中荡开,绽出一抹色彩斑斓的印迹,又不断下沉,再下沉

    看着阁主被深不见底的静水吞没的样子,男人心上一紧,腕袖下握剑柄的手难以察觉地微颤,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追逐着尚未远去的身影一同浸入水中。

    顾千珏只觉得自己的身子越往下,仿佛就越是灌了铅,看似平静的波面下巨大的旋流冲击而来,他不得不提起内息稳住身形。

    也不知潜了多久,总归是身体的各项指标似乎都彰显出超负荷的疼痛与倦怠,头也跟着晕起来。

    散乱的激流带着如巨石般的力道,冲砸在顾千珏的身上,内息撑起来的屏障被撞得失衡,他依旧屏息往前。

    终于,一抹宽阔无边的缝隙拉近,一眼见不到头的黑,让人几乎望而却步。顾千珏只是顿了顿,勾了勾脚踝发现男人便在不远处跟着,扭头就扎进了那道裂隙。

    好像被什么超自然的力量包绕裹挟,沉入裂隙之后,无尽的白光从四面八方散射来,让他短暂失明。

    身躯在没有任何力量地催动下上浮,离浅浅的水面越来越近

    直至彻底到达水面,来不及观察周围的环境。顾千珏大口地喘着气,那种胸腔里窒息到炸裂的感觉似乎才稍微有所缓解。还不待蹦得出奇快的心跳恢复正常,一道破水而出的声音,便让他来不及休憩,迎了上去。

    “怎么样,没事吧?”顾千珏身形未顿地朝顾铭的方向游去。

    顾铭的发绳在激流中似乎断裂了,那如瀑的长发就这样倾泻在水潭中。出水的片刻,下意识地将遮住视野的头发向后撩开。

    却不知在chaoshi而紧贴皮肤的衣衫下,配上这个无知无觉的动作是多么的暧昧与诱惑。

    木着脸,淡定地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顾千珏则是凑上前,不由分说地吻上男人冷凉柔软的唇峰。男人没有拒绝,反手扣握住阁主的腰身。

    深吻过后,顾千珏两手捧着男人的脸,定定地端详起来,嘴角突然炸开一抹笑:“实在是太冒险了。”

    “嗯。”

    男人应着,抬手按在顾千珏饱满挺括的胸膛,那里砰砰鼓动,飞速地博蹦着。

    那动作之于男人称得上僭越和难得的主动。顾千珏挑挑眉,没有反抗:“走吧,到岸上去。”

    说着顾千珏便要捞起顾铭的臂膀走向岸。

    刹那间,变故恒生。

    男人的身躯猛地向下沉去,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卷住拖走。几乎下意识地,顾千珏带着力气想要攥住男人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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