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夫人对于何素迫切的成家之心颇感欣慰。虽说何素尚未到而立之年,但身边人连管家都抱上孙子了,她便未免着急,兼之何家这对父子常年戍边,眼前总是空空落落,老人家到底觉得寂寞。过去明里暗里催了何素不止一次,何素只说不急,如今却不知是哪里开了窍了,回京之前便来信询问,眼下竟是他主动来催自己了,老夫人只觉老怀甚慰,当下热心握着何素的手坐下来与他一顿长谈,将京城待嫁闺秀们的秉性品貌生辰八字父亲官阶一一细说与他听,叫他挑几个有缘的说趁七夕见一见。
何素起先还仔细斟酌,想道“此女性子文静,不知愿不愿与我粗人相伴”,“此女性子活泼,不知受不受得了我这古董”,“此女性子踏实,却只怕不愿嫁我武人”,“此女……”;想着想着便成了“与我成亲必得久别离,岂不误人青春”,想到此便禁不住忖“若能与我一同戍边倒好了”,却是一忖便即打住,心道“与我戍边也不是什么好事,还是叫人受苦,使不得”。如此这般想到最后,却是不知不觉兜兜转转想远了去,眼前依稀是边塞黄土,地阔天高,城墙头士卒披甲带刀,唇焦舌燥,顶着毒辣日头,望得天际盘旋的苍鹰。便在这幅荒凉景象间,他忽听得有人在他耳旁清脆叫他一声:“常清!”
便仿佛江南的风,所过处焦渴的土里都饮下春雨,漫山遍野的花与树一夜而发。
他蓦然回首,不自觉便略展眉头,欣然应道:“玄泽……”
……等等?
“你若中意严家丫头,我明日便差人去说。你难得在京,便趁这几日——”
何素陡然反应过来,仓促问道:“严家丫头?”
何老夫人面带惑色:“你严叔叔家的苓儿,幼时你二人见过的。你方才不是说,‘是她便好’么?”
何素面孔不觉涨红起来。好在他晒得黑,夫人老眼昏花,也瞧不出异样,犹自絮絮叨叨道:“你若是中意苓儿,那便太好不过。你爹与你严家叔叔一直盼着亲上加亲呢。苓儿那儿我听说呀,也是……”
何素憋了片刻,终究记着自己来寻母亲的缘由,未再辩解,只兴致缺缺地应下。
如此便定下来,七夕前几日,小姐们会聚在风亭水榭,吃些雪槛冰盘,何素则与其余尚未成婚的京城子弟凑作一堆,弄些流觞曲水、浮瓜沉李玩意,两边远远互望,若中意了便有诗歌赠答,或直接便遣媒人提亲了。对此,何素虽不大情愿学文人附庸风雅,却也无可奈何。
早些成亲。早些成了亲,那些荒唐念头便该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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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知到了要去相亲那日前夕,姚涵却是专程跑来邀他。
“常清!听闻东京七夕热闹得很,你出不出来?”照例是那副兴高采烈模样。
何素给他在东京置了宅,如他所愿,宅子不大,一间独院旧房而已,只在市井阡陌之中,前后都是红尘烟火,照他话说,每日听着这人世间认真忙碌,他便也朝气蓬勃。只不知如何,姚涵似乎更喜欢蹭何府的床与饭,因此置了宅后,仍旧三天两头往何府跑。何素总喜忧参半,既盼他不来,又盼他来。
此时闻言却觉尴尬:“玄泽……”
姚涵如今已把这人摸透,观他神色,便知他是另外有约了,只是为人不善拒绝,方犹豫难决,心下不由蓦然失落。不明所以,却也不想叫何素为难,便点点头爽朗笑道:“晓得了,这回我说晚了。下回早些来扰你。”
何素不禁便道:“我……对不住。”
姚涵摆手道:“这有什么对不住?来日方长。”
何素一句待说出口的“我总归欠你”,在这“来日方长”里悄然没了声响。
来日……方长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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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素一夜未得好眠,不知是为姚涵还是为严苓。只知翌日天蒙蒙亮,他便再躺不下去,干脆起来走了一遍刀,练到汗如雨下,才觉轻松一些。用过午膳, 他换了一套据何老夫人说是时下东京流行花色的行头,带着老夫人临时支与他的小厮骑马出门,便去赴曲水流觞之席。路上却愈加心思难宁。
一则,他并非文采风流人物,文书虽然学过,却只求学个条理通顺,上书不要惹笑话足矣,如今要他与一帮京城公子坐在一起曲水流觞,多少有些难为他。二则,他有些说不明白的心做贼心虚。好像偷了些什么,生怕被谁生擒活捉,瞧个清楚。
姚涵那面却是早约了岳凉出来,此时已逛了半日市集,提了满手吃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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