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谢伯缙骑马立于城门之下,神色清冷,看着那眼圈红肿的三公主道,“这回念在沈兄面上,且放你一回,公主日后再如此鲁莽,可不一定能全须全尾地回到突厥。”
阿依慕闻言冷笑,“看在他的面上?那就别看他的面子,干脆把我抓起来杀了得了!反正他方才说了要与我恩断义绝,再无瓜葛……”
她这般歇斯底里,破罐子破摔的模样,叫谢伯缙皱了下眉。
到底是年纪小,又被娇惯着,如同个孩童般顽劣任性。
“公主与其在这哭闹发脾气,倒不如去你王兄跟前游说,叫他早些歇了寻衅的心思。你当明白,若两国交好,你和沈元韶尚有一丝可能。如今两国兵戎相对,势同水火,你便是再哭再闹,你和他也绝无可能。”
谢伯缙勒紧缰绳,牵动马头,“言尽于此,公主好自为之。”
说罢,他朝那两个负责护送的府兵挥了下手,兀自转身进城。
阿依慕失魂落魄地坐在马上,望着那两扇缓缓合上的庭州城门,眸光呆滞,嘴里轻喃,“势同水火,绝无可能……绝无可能……”
***
突厥三公主被送走第二天,派去突厥打探沈元韶来历的探子便归来了。
隋文渊听罢探子的禀报,抚须唏嘘不已,谁曾想到一个小兵竟有如此离奇的经历?
他当即铺纸提笔,将此事写成奏折,派人送去长安皇宫,请皇帝为沈元韶正名。
这期间,突厥也没消停,接连三次进攻乌孙,谢伯缙只得再度领兵出征。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有沈元韶幕后献计,将突厥几员大将的用兵习惯与特点都细细剖析了一遍,谢伯缙此番出征如虎添翼,Jing准打击,势如破竹,打得突厥军节节败退,丢盔弃甲,逼退至突厥边境线——
永丰二十二年,四月底,突厥送来投降国书。
北庭及乌孙上下欢庆,大军班师,锣鼓喧天。
云黛也欢喜不已,双颊笑意轻漾,与沈元韶道,“战事已平,哥哥也能随我回乌孙拜见外祖母和舅父了,他们见着哥哥,一定会很高兴的。”
沈元韶对乌孙亲人也有些期待,但他心头更挂念一件事,“打了胜战,没了后顾之忧,谢恒之也得抓紧定个好日子,与你成婚了吧。”
提到这个,云黛面上的笑意一滞。
胜战带来的喜悦太强烈,险些叫她忘了战事平息后,还有一个大麻烦——
大哥哥私自领兵这事,就像是悬在他们头顶一柄锋利的剑,现在虽还没落下来,却是指不定何时就落下来,血溅三尺,人头落地。
当日夜里,谢伯缙从庆功宴回来,已是月上中天,静影沉璧。
他不想扰了云黛安眠,在前院沐浴洗漱之后,才轻手轻脚进了她的床帷。
帷幕间光线昏暗,那熟悉清甜的馨香沁人心脾,掀被躺下,他顺手将身旁之人拢入怀中,手掌才碰上那纤瘦的肩,就察觉到了异样。
“妹妹还没睡?”
“嗯。”云黛轻应了一声,侧过身,往那混杂着酒气与沉水香味的灼热胸膛靠近,“大哥哥今晚喝了很多酒?”
“还好,没醉。”谢伯缙五指插入她柔顺润泽的发,有一下没一下的梳拢着,下颌抵着她略显冰凉的额头,闭着眼道,“你向来睡得早,今日怎么没睡?”
云黛环住他劲瘦的腰,柔声道,“想等你回来。”
男人拢发的动作一顿,两息之后,头顶的呼吸乱了几分。
他低头去吻她的耳根,鼻息温热而急促,“本想着才回城,先让你歇一夜的,既然妹妹想了,那我恭敬不如从命。”
云黛,“……?”
她猛地回过神来,连忙按住那轻车熟路探入她襟口的大掌,羞恼地咬着唇瓣,“我哪有想了。”
不过就是说了句等他回来,他怎么就往那方面理解了!
“嗯,那是我想了。”他道,“既然妹妹现下没睡……”
“等等。”
云黛轻叫道,红着脸撑起半边身子,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严肃些,“我有正事要与你说。”
谢伯缙将她的柔荑合于掌心摩挲着,长眸轻眯,那淡淡泛红的眼尾透着几分落拓不羁,“何事?”
云黛见他只捏着手没进一步动作,便也随他去了,定了心神道,“大哥哥此次打了胜仗,又立了功,能否叫隋公替你在折子里美言两句,功过相抵,叫朝廷不再计较你私自领兵的罪责了?当然了,若是隋公能按下此事,并不上表,那自是最好不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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