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尽,东方鱼肚尚未全白时,云黛就被琥珀和翠柳从香软的被窝里挖了出来。
“我的好姑娘,再过不久咱就要到长安城,进端王府了。听郑嬷嬷说长安城里的人眼界高着呢,最爱挑三拣四的,咱又是去王府,见的是王爷王妃、郡主郡王这些贵人,今儿个可得好好打扮,再不能像先前那样素雅了,免得叫人瞧不起,说咱寒酸乡气。”琥珀一边拿清水替云黛醒神,一边叫翠柳将那套一直放在箱子里的簇新衣裙拿出来,这身裙装可是特地为了今日进王府准备的。
云黛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脸,也慢慢清醒过来,在看到翠柳捧来的那身贵重华服,迟疑不定,“这会不会太过隆重了?”
“怎会。”琥珀接过那衣裙,拿到云黛身上比了比,“这可是夫人特地叫人做的,她亲自掌过眼,定不会错的。姑娘放心,长安乃是膏粱锦绣之地,最是奢靡富贵,奴婢听说拇指大的好南珠,长安城的贵女们都拿来绣在鞋上呢。这衣裙或许在咱们眼里看来隆重,在她们眼中只是寻常呢。”
云黛也曾听郑嬷嬷提起长安贵族生活,无论是居所还是衣食,皆无比Jing细奢靡,就是看似平常的一道糕点,背后或可废上十几道工序;一条擦手的帕子,也得是上好的雪锻,上头还得有华美别致的刺绣。要论起来,同样品级的官员,长安官员的俸禄比外州的官员还高上一个档次,到底是天子脚下,总归是外头比不得的。
“那就穿这一身吧,至于梳怎样的发髻,用怎样的首饰,琥珀姐姐你看着配。”云黛乖觉坐在梳妆镜前,一副全凭琥珀摆弄的模样。
琥珀笑了笑,拿起牙篦就替云黛装扮起来,“姑娘放心,奴婢一定将你打扮得仙子般,准叫王府那些贵人们挪不开眼。”
王府那些贵人有没有挪不开眼,云黛暂且未知,但半个时辰后她梳妆完毕,由琥珀和翠柳扶着上马车时,谢仲宣和谢叔南见到她倒是实实在在挪不开眼,也挪不开步了。
就连谢伯缙也多看了她两眼,似是觉得该夸赞一句,他沉yin半晌,还夸了句,“这身衣裙很衬你。”
谢叔南被这就话激醒了般,赶紧接话,“哪里叫很衬,简直、简直是……”
他满脑子里只有“好看”这个词,还是谢仲宣开口道,“指如削葱根,口如含朱丹。纤纤作细步,Jing妙世无双。”
“对对对,就是这个意思。沉鱼落雁,闭月羞花……”谢叔南忙不迭点头,又看了她一眼,耳尖蓦得红了,低低道,“云妹妹,你今日可真好看!”
云黛双颊染红,比涂了胭脂还要娇艳,局促的扯了扯身上那条鹦鹉刺绣裙腰的石榴红裙,轻声道,“这是夫人给我准备的。”
谢仲宣和谢叔南连声赞起乔氏的好眼光。
谢伯缙看了眼比海棠花还要娇艳的小姑娘,再看团团围住着她目光热忱的两位弟弟,眉心微皱,出声道,“时辰不早了,都上车坐好,准备进城。”
他一发令,剩下几人也不敢多耽误,忙上了车。
谢叔南还想往云黛的马车里跑,被谢伯缙一把揪住后颈拎了下来。他还犹自不服,嚷道,“我与云妹妹说说话,怎不能坐一辆车了?又不是没一起坐过。”
谢伯缙面不改色,“长安不比陇西,礼仪规矩严,你自己又不是没有马车,要说话等到了王府自由着你说。”
谢叔南还想再说,谢伯缙黑眸一眯,“三郎。”
这下谢叔南立马噤声,朝马车里说了声“云妹妹我先走了”,麻溜地回到了他自个儿的马车。
谢伯缙骑在马上,垂眼看向那辆宝蓝色车帘的马车,沉声道,“估摸一个时辰便进城了,姑母很和气,你莫要紧张。”
马车里静了静,须臾,传来轻柔的声音,“多谢大哥哥提醒。”
谢伯缙拉着马鞍吁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往前头去了。
***
古诗有云:不睹皇居壮,安知天子尊?
云黛原以为肃州作为陇西的首府已是恢弘壮丽,直至马车行至长安城正南方的明德门,那高大的城墙用厚实的黄土夯成,外饰层层叠叠的灰色砖石,坚实高昂得仿佛一眼望不到头,四角檐牙高啄,在明媚的秋日阳光下威风凛凛得叫人心生敬仰。
她偷偷从车帘里往外看了一会儿就觉得脖子仰得酸疼,等到达城门过关处,忙将帘子放了下来,伸手揉了揉后颈。
过关处的守卫一看到谢伯缙的文书,态度登时变得十分恭敬,高效率检查过后,毕恭毕敬地放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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