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叔南气焰一下子消了一半,缩回身子时还不忘道,“大哥,你可别理他啊。”
话音未落,就被谢仲宣给拉回马车,“你可消停些,大哥自有分寸的。”
谢叔南不甘的撇撇嘴,“这李越也真是的,怎么还有脸寻过来,是母亲之前拒绝得还不够明白么。”
那棵歪脖子柳树下,谢伯缙望向李越,心平气和道,“你我两家是世交,我一向很敬重李伯父。你今日若是来送我们兄弟,我承你这份情。倘若你还没歇了那份不该有的心思,便恕我无礼了。”
李越闻言,消瘦的脸庞愈发黯淡,恋恋不舍的看了眼后头那马车,八尺男儿几欲要哭一般,“我、我就是想来送送云姑娘,我母亲说她此去长安,没准就在那里许人家了,世子爷,我知道今日过来是我莽撞失礼了,可是一想到或许再见不到她,我就控制不住……还是想来送送。”
一想到母亲那日从国公府回来,叫他死心的那些话,李越只觉心如刀绞,想要割舍却又百般难忘。
谢伯缙看着这一腔赤诚的青年人,沉默片刻,才道,“你还是早些回去吧,莫要让伯父伯母担心,我权当今日没见过你。”
说罢,他也不再看李越一眼,径直牵了马往城门去。
李越握着柳枝失魂落魄地退到路边,目光痴痴地看着那缓缓经过的马车。
在第三辆马车时,他瞥见一抹洁白的手指飞快的放下宝蓝色织锦车帘。
这便是永丰二十年的深秋,他对初次爱慕的少女最后的记忆。
城门守卫查过公验,很快就放了这一行车马出城。
琥珀掀帘往外看了看,松了口气,小心翼翼觑着自家姑娘的脸色,“姑娘,咱们已经出城了。”
云黛轻轻嗯了声,稍顷也掀帘往后去看。
只见那书有“肃州”两个浓墨重彩大字的高耸城门在车马的扬尘里渐渐地远了,最后变得模糊不清,化作一抹小小的点。
她想,别了,肃州。
***
车马每行一个时辰,都会停下歇息一炷香功夫,人要喝水方便,马也要喝水吃草料。
马车离肃州城越远,一路越是荒芜旷寂,渺无人烟。
“咱们陇西啊,在南边那些人的眼中就是鸟不拉屎的穷乡僻壤,地盘虽大,但大都是荒地、戈壁、深山老林,出不了物产,又住不了人,能不穷么。”谢叔南这般感慨了一声,又从手中抽出一张叶子牌放下,催道,“二哥到你了。”
谢仲宣扫了眼桌案上的牌,眉梢稍挑,放下一张牌,笑得风轻云淡,“惭愧,我又赢了。”
“你怎么又赢了?跟你玩叶子牌也忒没劲!”谢叔南顿时哀嚎起来,伸手就要去搜谢仲宣,“你是不是出老千了?”
谢仲宣将他的手拍开,“二郎,注意些风范,云妹妹还看着呢。”
谢叔南立刻收了手,尴尬的搔了搔耳朵,“云妹妹,咱俩又输了。”
云黛放下手中的叶子牌,轻笑道,“玩牌本就是闲时娱乐,输了便输了,算不得什么。”
虽然这已经是她和谢叔南连续输的第六把了——午后在路边小店用过一顿简单的餐食后,谢叔南和谢仲宣就跑到她的马车上玩叶子牌,旅途冗长无趣,大家一起玩玩牌说说话也好打发辰光。
“大哥,要不你来玩吧,二哥他总是赢,我和云黛都输了一个月的月银了。”谢叔南从车窗探出头,对外头骑马的谢伯缙发出邀请。
谢伯缙淡淡乜了他一眼,“你确定要和我赌?”
谢叔南在谢仲宣这边已经输到毫无信心了,连忙点头,“来嘛,大哥你骑马也骑累了,来车上坐坐。”
谢伯缙沉yin片刻,应了下来。
接下来,他面不改色的连赢了谢叔南和云黛六把……
谢叔南脸都绿了,云黛也没好到哪里去,赶紧将牌推给了谢仲宣,小声求饶,“二哥你玩吧,我兜里已经没钱了。”
谢仲宣朗声笑了两下,指着谢叔南对云黛道,“管三郎要钱去,都是他出的馊主意!”
谢叔南苦哈哈摊手,却也不好在妹妹面前跌份,便道,“等下了车,我去箱子里取钱补给你。”
云黛哪好意思要,连连摇头,“愿赌服输,咱们这次权当吃教训,下次跟大哥哥二哥哥玩牌时,还是谨慎些吧。”
见他们不玩了,谢伯缙放下牌,“我先下去了。”
忽然间,他似是想起什么,扭头看向云黛,“你可要骑马?外头人烟稀少,路途平坦,很适合跑马。”
云黛一听,黑眸发亮,“可以吗?”
谢伯缙颔首,“可以。”
云黛跃跃欲试,身旁的谢仲宣柔声道,“云妹妹不熟悉路,惯骑得那匹石榴也没带出来,跑马会不会有些冒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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