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英山还没从“母亲有可能失去单眼视力”的现实中缓过劲儿,张口就是埋怨,口气很严厉:“我早就让妈别折腾,跟家待着不好吗?天天跟打卡上班一样,还得点名,写字,花钱,有意思吗?现在弄成这样,妈自己受罪,让爸也担心,我们也得着急,何苦来?”
言下之意,给大家添麻烦。
杜莹莹沉默,杜姗姗嘟囔“我劝过妈,妈不听”,杜国志摘下老花镜,疲倦地揉太阳xue。
“快年底了,我单位忙,一大堆事。”杜英山发泄一会,拐回正题,“爸妈明天去医院看看,问问情况,有什么注意事项,尽快把手术约上。辛苦老二,跑医院一趟。”
杜姗姗白他一眼,抢白道:“何止一趟,哪次不是我陪爸去医院,你去过几次?老三也是。”
杜莹莹盯着茶几上热气腾腾的水杯。
杜英山又说,“妈以后电视都少看,没事出去跳跳广场舞,唱唱歌放放风筝,找点不费眼睛的事,千万别读书写字了,爸负责监督,老二也盯着,这可是一辈子的事。”
杜国志应了,“以后我带她爬山去,看看花看看树,慢慢就缓过来了。”
杜姗姗摆着手,“算了吧,爸,您可别累着,还爬山呢,你们就去公园,走路去走路回,活动活动腿脚,朝远处看一看,爸,要不然养只狗吧?小区流浪猫狗多着呢,跟人特别亲。”
儿女们七嘴八舌,杜国志心烦意乱,挥挥手打断嘈杂的声音,“行了,都回吧。老二别住了,让你妈歇一歇,跟公司请个假,明天一早过来。”
杜英山想起件事,“对了,爸,差点忘了,手术大概多少钱?有大概区间吗?”
杜国志干巴巴地答,“手术不贵,2万足够了,术后观察病情发展,可能每月打针,一针7千块,一个疗程三针,就怕右眼也出问题。”
失明就麻烦了。
杜英山沉默了,半天才说:“不至于,妈身体很好,不能往最坏情况想。爸,明天先去一院,有什么事随时告诉我。”
杜国志顿了顿,疲惫不堪地挥挥手,示意散了吧。
天已经黑了,杜英山站起身,到卧室安慰几句,和父亲招呼一声就走了;杜姗姗千方百计把母亲哄起来,拉着去楼下散步,长夜漫漫,不看电视不看书,总得找点事情消磨时间。
只剩杜莹莹一个,慢吞吞地拿起背包,拿出手机摆弄几下,对独自坐在客厅的父亲说:“爸,我工作忙,辛苦我姐姐了。我给您卡上转了点钱,先给我妈看病吧,找最好的医院,最好的医生,不行就去北京。”
杜国志目送小女儿在玄关换上高跟鞋,抓抓头发,整理外衣,咔哒咔哒走出大门。
诺大的家安静了,夜色不知不觉笼罩窗台,日光灯发着雪白的光。
片刻之后,杜国志拿起手机,看着未读短信的“收到20万元”,轻轻叹口气。
第二天,杜莹莹中午才接到姐姐的电话:“约上了,今天开始术前检查,顺利的话下周手术。”
她松了口气,“那就好,妈基础病没事吧?”
陈秀英有高血压和慢性肾炎,上次就查出来了,一直吃着药。
杜珊珊却说,“老三,爸说,你给妈钱了?爸表演你了,我昨晚还和你姐夫说呢,手术费起码大几万块,得把钱备出来。”
杜珊珊有个最大的优点,该她出的小钱绝不推诿,面子事做的很漂亮,能力范围之外的就单说了。
杜莹莹心不在焉地听一会,冷不丁说:“对了,你帮我个忙,跟哥说一声,这两天给我打个13万的欠条。”
有零有整的?杜珊珊愣了愣,“什么什么?”
“手术费啊,不能我一个人担着。”杜莹莹慢吞吞地说,“你就算了,我信得过,哥上次说,爸妈的事以后不用我管,他担着,每月1000块钱都不要我的。喏,这么说的话,手术费也得他出啊,昨天他不吭声,爸妈不能等,我替他垫上,他得立个字据,把钱还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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