犬吠都被自己抛在身后。
阮离真敏感,他已经开始为一切能够称得上是风花雪月的、包含了青年人的信仰的东西而感伤了。
所有的上个世纪的,上上个世纪的乡愁,仿佛都在他身边静坐着,让他抛弃一切杂物,什么出版社,什么钱,什么游戏,什么城市,什么学历……统统都滚吧,现在他就是一个人,广袤天地下站着的为自己而活的人,为年轻时一个现在看来荒唐至极的承诺而奋不顾身的人。
他再也控制不了自己,他哭了。
用车厢里、身子上盖着的不知道盖过多少人的被子抹了抹眼泪,阮离深吸了一口气,竟然又沉浸在无尽的孤独里。
外面的人推着车子供应晚餐,他没有胃口,转眼看了看零碎的星,闭眼沉睡。
再一次醒来的时候,还是浓浓的夜色,他不争气地皱了皱眉,他发现自己饿了。
大晚上的,哪里找吃的?
翻来覆去睡不着,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了,不是死在这摇摇晃晃的车厢里,就是死在外面漆黑的大地上。
带着文艺青年糟心的忧伤,他隐隐约约听见耳边有人问:
“是不是饿了?”
他想,这是梦吧。真糟糕,饿出幻觉了,他没应。
隔几秒,那个声音又幽幽冒出来:
“起来吃东西。”
阮离有些烦,翻身,想打破幻想泡泡,眯着的眼睛开了一道缝,白炽灯下,晃悠的车厢里,一个人正伏在床栏,笑对着他,大晚上的,迷糊间还不是很看得清脸。
但这足够吓人了!
他心里咯噔一下,猛坐起来,不料,磕到了头,只好重新趴回那不软不硬的窄床。
疼,真疼!
那个黑黝黝的影子伸出手在阮离头上轻轻按揉,一边按一边笑,笑得阮离后背发凉。
遇到鬼了?
但是……这人的手按在头上的感觉,有一种不可名状的熟悉。
不可能吧?
阮离偏过去,躲开那人肆虐的大掌,盯了几秒,靠,靠靠靠!
他盯了好一会儿,才弱弱地问:
“怎么是你?”
头顶的灯已经灭掉了,男人深色的衣服隐藏在黑暗中,像是一头蛰伏的兽,可即使是兽,出现在这里,也跟鬼差不多。
宣城的脸一如往昔,英俊的轮廓在夜色中依然凌厉,只要对上那双眼,阮离就会失神。
“要我抱你下来吗?”男人低低的声音在车厢中显得尤为沙哑动听,阮离半撑着不敢动,哆哆嗦嗦下了床才缓过来。宣城将他一把按在下铺上坐着,临窗的小桌上摆着两盒东西,应该是吃的。
男人很高大,在对面下铺坐着,脸上没什么表情,非常平静地打开了两只盒子,饭菜的香味立刻充斥了这个狭小的空间,阮离鼻子尖,即使看不清楚也闻得出来是卤rou的味道,酱香特别浓,这味道跟高中那会儿一模一样,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从哪里弄来的……反正他的味蕾一下子就打开了。
阮离的肚子应景地叫了一声,尴尬地抬起头,正对上宣城的眼,男人轻轻笑了,拿筷子拌了两下,将饭盒往阮离面前一推,笑说:
“快吃,待会儿凉了。”
阮离不说话,微微偏了偏头,有点小傲气——不食嗟来之食!
宣城的脸僵了一下,很快又缓和:
“人这辈子呢,最不重要的就是面子,傻样儿,快吃,不然熬不到格尔木你就要饿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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