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择明主,一切都是天意,那首诗算是袁礼贤生平得意之作。
卫善咬唇屏息心如电转,这诗后来却不曾收录到中,以袁礼贤之为人,竟肯让青牛替他择主,也太儿戏了些,他是那时候就已经看准了正元帝能得江山?
秦昭说得详细,卫善却挠了脸:“人家就不抢他的青牛吗?”匪徒这样多,他一个老先生身无长物,青牛却是好东西,怎么保了一路平安?
秦昭失笑出声,整个人都在震动,卫善把全身重量都靠在他身上,他一动,她就往下滑,坐直扭了两下才又靠到他身上,嘴里细声嘟囔:“怪不得呢。”
怪不得功臣图录中袁礼贤骑着一只青牛,正元帝原是把他排在第二的,可等袁礼贤被扣上谋反的帽子,正元帝又把他从功臣图录中给撤了下来。一直到正元帝去世,那卷功臣图录也未完稿,到底在他心中手下这些功臣如何排位,无人知晓。
卫善怔怔出神,手指甲里沁了花汁,伸手就抹在秦昭的衣服下摆上,细声问他:“从龙门山出,为什么到青州才停呢?在业州就不曾停过吗?”
似袁相这样的人物,怎么竟未跟父亲有过交集,绕过业州直去青州,还去了采石峰,特意投靠正元帝,说什么青牛择主,卫善是不信的。
秦昭收敛了笑意,这些事早已经无人提起,袁礼贤不愿提起,正元帝更是避讳,也就没人再拿这些旧事来自找麻烦了。
天色愈暗,萤火就愈亮,夜风夹着花香吹拂人面,温泉水边氤氲着一层白色水雾气,卫善穿着绯红色的裙子,坐在这雾里,瞪圆了眼儿发问,仿佛是个不解世事的小仙子。
秦昭侧身看看她,伸手揉揉她的头发:“你提着萤火灯能照亮眼前五步之远,提着烛风灯能亮眼前十步之远,若是石灯可照耀二十步开外。”
他说了一长串,卫善仔细听着,才刚揉过花汁的手,放到唇边咬住指尖,被秦昭一把握住了,拿绢子给她擦手:“可若是月色大盛,石灯之光便无用处了。”
袁相这些年来出的举措总是合乎时势,凡颁布政令也都切中时弊,从正元帝起哪一个不得赞他一声贤相,他自然是有才干的,可这些东西在卫敬禹的手札中都已有雏形。
秦昭常年出入卫家书房,这些书也不独他一个人看了,卫平卫修都看过了,已有日月之盛,又何须萤烛之光,不是青牛择主,而是袁礼贤挑了一个能让他大放光彩的恩主。
卫善知道秦昭这是意有所指,可她却不解其意,秦昭揉揉她的脑袋:“你爹留下的许多书稿,一字一纸都是难得的,你看了便明白了。”
卫善只在书信里下功夫,想列出一张网来,却不曾去看那些旧字纸,她怔怔发问:“所以袁相曾在业州停留过的?”
秦昭微微一笑,对着卫善也没什么好瞒的,既循循善诱便也为她揭开谜底:“袁相却是曾到过业州,停留时日极短,也并不曾让静亭公另眼相待。”
聪明人跟聪明人之间,打一个照面便彼此心里明白,卫敬禹倒也没有轻忽他,给他安排了屋子,与门客同住,衣食俱备,却不是袁礼贤想要的。
谋臣择英主,这个英是英明,善于纳谏,而不是聪明到不须谋士进谏,卫敬禹武功稍弱,可文治不弱,当时也不过三十年岁头的年纪,正值壮年,大有可为。
袁礼贤长他二十岁,还想自己出山能建辅佐英主成就一番伟业,却不想看中的英主比他并不差,他能想到的,卫敬禹一样能够想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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