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十三年前,匈奴王庭。
拓跋部落的单于拓跋业携年仅十三岁的儿子拓跋烽赴王庭觐见阿苏大单于,向大单于表示自己的忠诚和臣服。拓跋业推崇南夏文化,认为中原人的规制、行政、礼仪有很多可取之处,他们作为逐水草而居的游牧民族,也可以从中汲取Jing髓,从而改变相对落后的局面。拓跋业将在王庭停留一个月,他希望能用这一个月的时间向阿苏大单于进言,请他不要把部落的将来寄托在厮杀和掠夺上。草原上的大小部落都已为阿苏的穷兵黩武和杀人如麻心惊胆战,这不是长久之计,再这么下去,一定会导致灾祸,连昆仑神都会降下天罚。
阿苏大单于猜疑心重,崇尚武力,厌恶南夏,厌恶中原,召各部落单于前来王庭,为的是说服这些效忠于他的首领,对游荡在草原上的、不肯臣服于他的部落展开一场彻底的清洗。
鲜卑人占据着草原以南的丰饶土地,阿苏还没有对他们开战的底气,但他摩拳擦掌,认为有朝一日匈奴一定能把夏侯氏赶下帝座,自己登上皇位,他也想过一把君临天下的瘾。为了达成这宏大的目标,阿苏必须要尽可能地扩张自己的势力,他如今虽然是匈奴大单于,可也不过控制了一半的草原部落,想要聚拢足以抗衡北燕军力的骑兵,那他必须要将另一半的部落收服在自己的王旗之下。过去,这些鲜卑人也不过是匈奴王帐下的奴隶,为他们喂马。鲜卑人能做皇帝,那匈奴人也能。
拓跋烽来王庭的第一天,就在阿苏大单于面前表现出自己过人的射箭本领,连着三箭射中百步外悬挂在枯枝上随风不停摇晃的的金饰,三箭都正正钉入那枚雕刻成凤凰的金饰的眼睛。这一手不知为他赢来多少喝彩——连王庭最好的射手也不见得比他的准头更好,阿苏大单于还解下身上佩戴的玉环,亲手赐予他。拓跋烽在王庭惹来无数青眼,人们都说大单于想招他为婿,把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他。
拓跋烽装不知道。
他拒绝了所有邀他一起射箭的人,去“景皎皎”帐中学字。
景皎皎最先教他的是他的名字。
拓跋烽写得仿佛鬼爬。
景皎皎:“……”
拓跋烽:“……”
拓跋烽看得出自己的字和景皎皎写的差别很大,就算看不出来,从景皎皎的脸色上也能猜得八九不离十。他的手能拉开数百斤的硬弓,能砍下咆哮的狼首,却不能驾驭一支小小的毛笔,不能在宣纸上写好自己的名字。他写的第三个字,比第一个和第二个摞在一起都大,还洇shi了宣纸,变成了一团黑乎乎的墨痕。
景皎皎抱怨道:“你怎么这么废纸啊!真是暴殄天物。”
拓跋烽挠挠头,说:“要不,我们去外面,我用树枝在地上写。”
景皎皎很少出门,因为这偌大的王庭没几个人会给他好脸色看,连最底层的俘虏、奴隶都会朝他吐唾沫,阿苏大单于的几个儿子更喜欢捉弄他,不止说些诨话,还会动手。他知道这些事和父亲说了也没用,父亲只会让他忍,大单于更不会管,他撞见过这样的场景好几次,每次都哈哈大笑着让他多吃点rou,等身体强壮了再打回去。
他把宣纸上的墨迹吹干,问:“你和我一起出去,不怕别人为难你?”
拓跋烽知道他和他的父亲在王庭的位置有多尴尬,可一点都不在乎,“你放心,没人敢为难我们。”
景皎皎歪着头想了想,真的和他一起出了帐篷。
草原很冷,处处都结了冰,可这也挡不住匈奴少年们狂放的心。这是一个尚武好战的民族,在阿苏大单于的统领下更是,几乎所有还没真正上过战场的人都在王庭外圈出来的空地练骑射,这对骑术和箭术的要求都很高,想在狂奔的骏马上拉开弓、再射中远处的箭靶不是易事,不时有人从马背上摔下来,或者把箭矢射到南辕北辙的地方。
景皎皎在王庭待的时间比拓跋烽长,可对这儿的角角落落还没拓跋烽熟悉。
拓跋烽带着他到了一处隐秘的空地,空地的背后是一个小山坡,另一边是缓缓流淌的祈河,这条河一年四季都不会干涸,就算现在这么冷,河水还是没有冻结。传说中,这是昆仑神赐予匈奴人的礼物,让匈奴人就算在最艰难的时节也能延续生命。
可河边的土地冻得很硬。
景皎皎费了很大劲儿都不能用树枝在上面留下明显的痕迹。
拓跋烽抽出匕首,递给他。
匕首很好用。
景皎皎尽力把字写好,但做不到,匕首和毛笔差得也太多了。他一笔一画地教拓跋烽写他的名字,心想,拓跋烽这三个字未免也太难写了,他要是叫拓跋一多好,不,干脆叫拓一,那多省事。
二人在祈河边吹了半天冷风,拓跋烽终于能把自己的名字写得让人看得出来了。
他喜上眉梢说:“你看,小刀比毛笔好用,是不是。我不会用毛笔,但会用刀。”
景皎皎嘟囔道:“你可真会给自己找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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