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青鹤打好同心结,又摘下伏传枪上那枚Yin阳鱼扣子,放在手心里看了许久。
思忖片刻之后,他眼中寒光一闪,飞出一道剑光。很快就变成一缕绝细的锋芒,在指尖伸缩吞吐,绕着Yin阳鱼细细地转了一圈,倏地飞入Yin阳鱼腹壳之中,雌伏不动。
谢青鹤重新把Yin阳鱼挂回慕鹤枪,上下来回看了几遍,很满意。
次日。
天将暮时,两架飞鸢抵达郇城。
李南风从来也没把自己当外人,当先一步进了屋子,谢青鹤正在调息养伤。
“大师兄。”李南风近前施礼,在谢青鹤静坐的榻前跪下,“弟子李南风特来请罪。”
伏传跟在他身后进来,见谢青鹤气行未歇,李南风却近前挨着谢青鹤怼脸说话,便有十分不悦。他放轻手脚凑近,小声提醒李南风:“师兄,大师兄尚在休养,还请别室稍候。”
谢青鹤不许泄露自己受雷劫重伤之事,云朝和伏传两次回寒山都没多嘴。他疗伤的速度很快,又惯会粉饰太平,以李南风的眼力,根本看不出他曾受过重伤,只当他寻常静功养息。
被伏传提醒了一句,李南风隐隐觉得不对,不禁再看了谢青鹤一眼。
谢青鹤吐出一口浊气,睁开眼,冷冷地盯着他。
“大师兄。”李南风竟被这一眼逼得后退半尺,乖顺地垂下眉眼。
“想来你不知道我为何召见?”
谢青鹤坐在榻上不曾起身,轻衣缓带,长发也不曾束起,依然保持着不可言说的肃穆威仪。
他对李南风说话时,语气也极为刻板严肃,全没有对待伏传时的温柔慈爱:“要我把事情一字一句和你说清楚?我在郇城现身,好大一场仙缘祥瑞,说不得将我盖上红布、封上黄纸,吹吹打打抬进龙城,献给皇帝,恭贺天下大吉?”
李南风就是来听训的,老老实实低下头,垂手躬身:“请大师兄息怒。都是弟子御下不严、管教无方,这就回去整饬风气,绝不敢再犯。”
谢青鹤见他肩上鼓鼓囊囊,应该是伤处裹着药纱,看着比别处厚上一大截,也不忍再骂他。
“想过以后吗?”谢青鹤突然问。
李南风很意外。
大师兄的好脾气只对着师父和二师兄,李南风从小就知道眉眼高低,他若是犯了事,大师兄骂起来从来不带嘴软的。昔日家法处置他也从来没手软。因担心大师兄暴怒之下动手,李南风还在伤处多垫了两层,就怕被大师兄碰着伤处了——打坏了都没处哭诉。
结果,今天就……这?
他呆了片刻,谢青鹤再次问道:“你今日能带着外门弟子与龙鳞卫协防州郡,他日皇帝山陵崩,你要如何自处?继续辅佐下一任皇帝么?”
李南风当然想过这个问题。
寒江剑派的外门弟子也有百岁高寿,内门弟子活个百二十年方才渐渐衰朽,这都是常事。
谢青鹤杀了束寒云的皮囊,把束寒云放进伏蔚的皮囊之中,看似饶了他一命,其实,饶恕的哪有一条命?原本可以活上百余岁的束寒云,只能随着伏蔚的凡身皮囊一起老朽而死。
既然谢青鹤能把束寒云放入伏蔚的皮囊,李南风为何不能把束寒云放进下一任皇帝的皮囊?
不过,这事李南风可以默默地想,偷偷地做,绝不可能坦诚给谢青鹤知晓。
“不瞒大师兄,弟子只顾得上眼前,尚未想到百年之后。二师兄活着一日,我便守他一日。二师兄不在了,我在龙城哪还有什么牵挂?若是大师兄和小师弟开恩,准许我再回宗门执役,我便回山清修执事。若是大师兄与小师弟不能宽恕弟子,天下之大,弟子也有栖身之处。”李南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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