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原胥仍在不死心地挣扎。
庚桑画冷不丁捏住他的脸。修长手指微夹,将原胥的脸捏成个奇怪的形状,搓圆了,又放开,随后又兴致勃勃地夹起原胥棱角分明的唇。
庚桑画玩的这样嗨,倒真是出乎原胥意料之外。
原胥直愣愣地瞪着庚桑画,睫毛都不敢眨动一根,生怕错过了庚桑画这次的兴头,这人一恼,又要把他赶下山。
原胥乖乖地闭上了嘴。
其余弟子们皆低着头,许久没听见动静,有几个诧异地撩起眼皮偷瞄,恰好撞见这幕,都一脸目瞪口呆。
庚桑画眼角余光都瞥见,都懒得搭理。他高高兴兴地把玩原胥这张脸,从两道料峭剑眉,再到鼻梁骨下每道褶皱蜿蜒。
从今后,也就没得瞧了。
从前呢师尊炎道人总教他,畏垒啊,自古情难断,倘若他日你瞧中了一个人,可千万要仔细。
仔细什么?七岁的庚桑画顶着个特别正经严肃的道号“畏垒”,扬起脸,说话声音却还是个nai声nai气的孩童。
那年他满心以为,师尊炎道人要说的是,你可千万要仔细,莫辜负良缘。
结果炎道人摸了摸他头顶,拂尘轻掸,抬头望向天边丝丝缕缕的白云,最终叹了口气。畏垒,为师最终也会对你不起,这世上的人,各个儿都对你不起。你莫要怪为师,也莫要怪世人。若有朝一日你遇见了欢喜的人,要记得,就连那人也对你不起。你须离了他。
七岁的庚桑画不能信,更不能服气。他nai声nai气地扯住师尊青灰色的道袍,追问道:为何必须离了他?
炎道人低头,再次摸了摸他头顶发旋儿。
没答他。
千年前与师尊对话的那天,庚桑画记得,有山风吹过他发鬓。那一日,白室山尚且有鲜花着锦。
“……呵!”千年后,庚桑画拿手指捏住原胥的脸,讥讽地笑。
庚桑画直笑到眼角微微有了shi意,然后猛地一甩手,收住七情,将手再次负于身后,漠然地对原胥道:“你我师徒缘分已尽。从今后,一别两宽。”
原胥一瞬间如堕冰窖。“为什么?师尊……”
庚桑画再不答他,转身,黑色纱衣下,那一袭雪白长衫飘飖若仙。他永远不爱戴冠,也不怎么梳头,墨色长发披至脚踝,纱衣内露出的肌肤玉般皎皎。
此刻走出百余丈的辽阔大厅,对庚桑画来说,也不过就是一移步的距离。
“师尊——”
原胥再顾不得其他人,仓惶地爬起身追出大厅,却只见到庚桑画于半空中冉冉升起,如同一位真正的仙人那样,垂下眼,漠然地笑了笑。
“师尊……”原胥喉结滚了滚,眼眶微shi。“弟子走后,每逢三个月的那夜,你……怎么过?”
庚桑画抬起手,薄唇微弯,那双桃花眼内再照不出原胥身影,有的,只是这座白室山。
【白室山弟子听令——】
漫天遍野,嗡嗡地振响庚桑画以真气传出的师门令。
【自今日起,原胥再不是我白室山弟子,若门内有送其下山者,止步于界碑。出了界碑,便与他一般,从此再不许回我白室山。】
砰一声。
原胥左膝跪地,眼底那点shi意终于染红了男儿眼眶。
“弟子……”原胥喉间哽咽了几次,终于低下头,恭恭敬敬地,最后一次给庚桑画行了个弟子礼。“弟子谨遵师令!祝师尊你……长命,永安康。”
山风吹动鬓边长发,呜咽似哭。
原胥抬起头,庚桑画不知何时已回了银雪峰上的明月小楼。天边流云无心,身后是脸色惶恐的众师弟,人人皆不忍,人人皆不敢再留他。
穿书来后的十二年,原胥都是在这里度过的,除了极其偶尔的,替师尊下山打过酒,余下记忆里都是白室山。
可如今,一切清零。
原胥嗓子沙哑,半晌,低低地、自嘲地轻笑出声。
原来,这就是他喜欢师尊的代价。
第12章 下山
小十二送原胥下山时一路扁着嘴,瓷白娃娃脸鼓囊囊,瞧着表情都快要哭出声。
原胥回头望着他,忍不住习惯性地拍拍他肩头。“莫哭!你好歹还比我大着个百来岁,怎地比我还像个孩子。”
“我、我今年一百三十一岁,”他不说还好,一劝,小十二话语里当真带了哽咽,边说边抬袖抹泪。“我比大师兄你大着一百一十一岁,六岁上山,我在白室山上修炼了一百多年,可我至今也只有筑基后期修为。大师兄你才修炼了十二年而已,就已经金丹后期,别说在咱白室山,就是在整个修仙界,大师兄你也是妥妥儿的天纵奇才!可师尊、师尊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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