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释放完的傅宣燎心情好了些,饶有兴致地在边上围观:“你是经常煮面吗,手法这么熟练?”
时濛“嗯”了一声。
傅宣燎还是不明白:“家里不是有阿姨?需要你自己煮?”
专注做一件事的时濛很难分心,等在心里掐算好蛋黄熟度的时间,他才将视线从锅里调转到傅宣燎脸上。
表情很平静,只是简单陈述:“八岁之前,自己煮。”
是了,八岁之前,时濛并不在时家。
那年傅宣燎十岁,第一次看见又瘦又矮像根豆芽菜的时濛,怎么都不相信他和时沐同岁。
八岁的时沐在枫城最好的小学念书,每年参与报名费高达数十万的海外冬夏令营,课余爱好是踢足球和骑马,他的父亲为他找来了国外某知名球队的退役运动员当私人教练,他的母亲在马场Jing心挑选了一匹枣红色的小马驹,只为他每个月得空骑上两个小时。
傅宣燎小时候也是如此,一会儿学钢琴,一会儿摆弄机器人,每样都学不长,也没人批评,反正就当培养个兴趣,他们生来就多得是试错的机会。
而八岁之前的时濛,由于他从未在人前提起过去的经历,所以之于傅宣燎是一片盲区。
先前疏于观察,如今冷不丁回想起来,其实时濛许多下意识的反应,都证明了一件事——他八岁前过得不好。
至少在别的孩子不愁温饱,窝在父母怀里尽情撒娇的时候,他没有得到足够的照顾和保护,以至于他习惯任何事都自己决断,自己动手解决,冷静独立到有些不近人情。
再次在碗底挖掘到荷包蛋的傅宣燎:“……你也不怕我胆固醇升高。”
时濛挑一筷子面条:“三个,不多。”
傅宣燎既无言,又觉得可笑,心底的一点同情刚冒头就被摁了回去。
可怜的是那个手无寸铁的小孩,而不是眼前这个为谋私欲大肆动用武器的人。
他问时濛:“所以,你刚才说的所谓的规则,其实都是你自己定的?”
时濛抬起脸。
“你想要什么,就要得到什么,想要给什么,不管好的坏的都要塞到别人手里。”傅宣燎笑了笑,“难怪,所有人都怕你,都想离你远远的。”
毕竟他何止不近人情,简直不择手段。
时濛急忙站起来:“你想离开我?”
傅宣燎放下筷子,掀眼看他:“你觉得我想吗?”
时濛想起几个小时前在鹤亭门口抛出的问题——你希望我是吗?
那个问题的答案不能确定,这个问题的答案几乎是板上钉钉。
所有人都想离我远远的,时濛想,是所有人。
可是为什么?
时濛觉得迷茫,开始回溯记忆,试图找出症结所在。
似是看出他在想什么,傅宣燎前倾身体靠近,两人中间隔着半张中岛。
然后偏头贴在时濛耳边,冷声质问:“除了偷别人的作品,你是不是忘了自己还做过什么丧心病狂的事?”
“不,我没有……”
否认到一半,时濛的眼睛倏地睁圆。
这些年无人提起,他竟差点忘了四年前那个暴雨倾盆的夜晚。
第25章
四年零五个月前,初秋。
枫城的秋天短暂,中秋过后空气里才沁出些微凉意。
适合游乐的天气下起了雨,室外活动难以进行,位于城市边缘的豪华别墅区便成了上层人士社交聚会的优选场所。
正值周六,某幢三层带泳池的现代化别墅被包下,举办一场以慈善拍卖为名目的大型聚会。
主办者是枫城邻市一家知名上市公司的老板,最近将生意拓展到枫城,正与本地几家龙头企业谈合作,因此众人心知肚明,这次聚会拍卖是幌子,真正目的是促成合作,搞好关系。
到底混在一个圈层,人家初来乍到,面子总要给几分。于是下午五点刚过,来客便络绎不绝,一把把伞在灯火通明的豪宅前撑开,隔开雨丝风片,送贵宾们前往声色犬马的名利场。
雨是在傍晚六点左右变大的。
下车的时候,时濛被扑面而来的风和吹进眼中的雨水弄得裹足不前,又被同样坐在后座的时思卉推搡着催促,司机还没绕过来撑伞,他就一脚踩进了混沌的天地中。
进到室内,头顶和肩上几乎shi透,时濛随手拍了拍,便仰起脖子在人群中扫视搜寻,寄希望于在门口就找到那个人。
这场聚会是时怀亦叫他一起来的,说要介绍几位时家世交的叔叔伯伯给他认识。时濛对此本无兴趣,听说与他同辈的年轻人多半也会参加,他斟酌之下才决定前来。
可惜这个点到场的来宾太多,因着下雨都挤在门廊处整理行装,时濛没见到那个人,倒是碰到乘坐前面一辆车的时怀亦和李碧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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