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时候林以祺都会想,若是那晚没去敲开林亦行的房间,她后来的人生是不是也会完全不一样。
林亦行那么讨厌她,只要没有她那晚的主动,他们就一直都会是同一屋檐下的陌生人。
等她念完高中,远离蓉城去外省上大学,毕业后自己找份工作定居他乡,从此和林家再无任何瓜葛,林亦行,林知深,便也只是两个和她毫无关系的名字,或许时间久了,她会连这两个名字都忘了。
然而那一晚,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不仅敲了门,在林亦行露出不耐烦的神色问她干嘛的时候,她战战惶惶地看着他说:我我害怕打雷
她其实是想请他帮忙给自己找个没窗户的房间,但在林岩那里碰了壁,所以吸取教训先说原因,然而刚说了前半句林亦行就骂道:有病啊你?
这一句,瞬间把她好不容易才聚集起来的勇气击得粉碎。
看着他一脸嫌弃的样子,她拼命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准备开口跟他道歉,保证以后再也不去打扰他。
结果话还未出口,他就把半敞的门彻底拉开,侧身站到一边:进来。
她有些愣住,呆呆地站在门口看着他。
他没好气地瞅她一眼,伸手抓住她胳膊把人拉进去,啪一声关上了门。
同一时间,一道足以将黑暗照亮的闪电直直向着落地窗劈来,她下意识闭上眼,捂住耳朵蜷缩在墙角,越是告诉自己别去想,母亲躺在浴室的画面就越是不受控制地往她脑海里钻。
很小的时候她也怕过打雷闪电,每次都要母亲陪着她睡,是母亲一次次的陪伴才让她消除了恐惧。
可就在那天,同样的雷雨天气,早已不再恐惧这一切的她放学回家,推开了浴室的门
喂!肩膀被人用力推了一下,她缓缓睁开眼,林亦行将两只耳塞递到她面前,另一只手中则握着遥控器自动窗帘已经被拉上。
她依旧愣愣地看着他,什么反应都没有。
他低咒一声,拉着她胳膊到一旁的沙发坐下,问:这个是不是没用?
他指的是手中的耳塞。林以祺也曾用过这种说法,可其实和她用手堵耳朵是一样的,无论怎么堵都有声音,越堵感觉心里越恐惧。
他咬咬牙,打开墙上的电视,将音量调到最大:陪你看电影?
林以祺还记得,那是部当年很火的喜剧电影,就在母亲自杀前一个月,母女俩还一起去电影院看过。
眼泪猝不及防地流下,看着屏幕上熟悉的画面,她猛地伸手捂住嘴,不敢哭出声。
喂!林亦行似乎被她的反应吓到了,你我是让你看电影高兴一下,不是叫你哭,你你哭什么?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她的眼泪更像是决了堤。但她还是不敢哭出声,只能死死咬着手掌。
你你别哭!林亦行手忙脚乱地关掉电影,又伸手去拽她咬住那只手,松开!
她整个身子都在颤抖,被他拉开手,又只能用力咬住唇。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将柜子上的纸巾放她膝盖上:要哭就哭别憋着。
她垂着头,眼泪滴到纸巾上,一滴又一滴,越来越多,最后终于靠着沙发滑坐到地上,抱着膝盖失声痛哭。
母亲去世那天,她没哭过,因为已经被那个画面吓傻了。
母亲葬礼那几天,她同样没流一滴泪,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哭不出来,感觉身体全是空的。
这么多天以来,她还是第一次什么都不顾,就这样在一个讨厌她的人面前声泪俱下。
许久后,肩上落下一只手掌,轻轻拍了拍。
她泪眼婆娑地抬头看他,他还是一脸烦躁,却又耐着性子问:哭完了?
她没答话,继续抽抽搭搭地流泪。
他叹息一声,抽了纸巾在她脸上胡乱擦了擦:行了,别哭了,我带你去玩。
一个是即将成年的男人,另一个也已经是不能称之为小孩的初三学生,用哄小朋友的语气对她说这种话,听着多少有些奇怪,但他的的确确是带她去玩了。
别墅地下一层专供娱乐,之前从来没人带她下来过。里面不仅有棋牌室和健身房,还有一个很大的家庭影院。
这一层楼的布局也很特别,靠近棋牌室这边有窗户,应该是接近外面的露天停车场,从这个角度而言这里才是一楼。而影院那边是全封闭的,算是真正在地下。
带着她转了一圈,林亦行指着台球桌问:会玩吗?
林以祺摇头。
他又烦躁地抓了把头发,直接拉着她到健身房:跑步总会吧?
健身房的窗帘没拉上,又一道闪电划过,眼见着雷声也将到来,他迅速往前迈出一小步站到她面前,抬起手,塞住她耳朵。
耳朵里仍然嗡嗡地响着,林以祺分不清噪音中有没有包含雷声,可看着近在咫尺的身影,她忽然就没那么害怕了。
他穿的是套印着机器猫的短袖睡衣,头发被抓得乱糟糟的,一小撮还往上翘着,与他往日的形象大相径庭。但就是这样的他,让她的心慢慢定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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