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凉走后,杨冽接下来的日子越发的难捱。
如果说在陌凉到来之前,杨冽还能放任自己沉沦在这种被世界遗忘的孤立感中,继而维持着清醒控制着自己的理智,不去想象也不去期望的话,那么陌凉走后,被隔离后逐渐变得迟钝的感官重新被挑逗得敏锐,身体里每一个细胞都在咆哮着想要冲破这漆黑的壁垒,于是杨冽的神经一天比一天焦虑,他开始神经质地捕捉外面根本就不存在的声响——期待、绝望、再期待、再绝望……
这个死循环里,杨冽无法控制和阻止理智的崩塌,他开始试图用自己的声音打破这样的沉寂,他开始自己跟自己对话,从最初的小声嘟囔到后来充满绝望的宣泄怒吼,最后嗓子哑得连一个音节也无法再发出来,重新归于寂静,杨冽却完全失控,自残的行为从最开始的初见端倪演变成现在的愈加剧烈,用指甲和牙齿在身上制造一道道的伤口,以剧烈的疼痛来唤醒自己,证明自己还活着。
但禁闭的房间里没有通风设备,完全密闭的空间里,长时间的监禁带来的是越加稀薄的空气,到后来,氧气不足使杨冽出现胸闷和头晕的症状,并且越来越严重。他被耗干了力气,浑浑噩噩地倒在早已被汗渍浸得粘腻的床垫上,像只强行被人从水里抓出来扔到陆地上的鱼,徒劳地呼吸,却只是在苟延残喘而已……
再后来,身上自己制造的伤口在恶劣的环境和污浊的空气影响下开始发炎,全身都疼痒难忍,他再也支撑不住,终于断了念头的想寻死,可舌头放在了牙齿下面,闭着眼睛即将咬合牙齿的瞬间却又停下了,本能的被什么东西驱使和桎梏着,让他想死却又不敢。
那种感觉奇怪又真实,就好像下意识地认为这身体不是自己的,掌控自己的那个人不发话,他就连死的权利都没有。
本能的相信,违背那个人的话,自己会得到比这更严厉而残酷的处罚。
这可怕的念头在心底生根之后就开始迅速滋长,在杨冽如今混乱的时间观念里似乎经过了无数天的繁衍,可事实上,那只不过是一刹的事情……
最后,杨冽的舌头从牙齿间退了出来,神经质地再也不敢生出自行了断的念头,可在同时,禁闭的眼中却有冰凉泪水划过眼角……
残存的最后理智告诉他,生出了这样念头的自己……完了。
杨冽曾经以为孤月把自己关到这里来不过是因为自己的逃跑彻底触怒了他,他要自己为这样的违逆承担相应的代价,但也仅仅止于惩罚而已,之后他还是会被带出去,然后,一切如旧。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来的这样的信心,如此笃定那个从来手段冷酷、不会放过他任何一个错误的男人会如此姑息和纵容他。
他自残的时候用指甲划伤了自己的脸,那时候毫无道理地认为孤月是在意自己这副皮相的,指甲在脸上留下深深血痕,以为那个必定在暗处看着自己一举一动的人会来阻止自己,可直到最后,也没有等来任何人。
死心之后,终于相信,可能这次那个从来让人捉摸不透的调教师真的是要打破自己。
杨冽曾经认为一个人要完全打破另一个人的神经和理智是非常困难的——就好像已经过去的这四个月里他和孤月间的所有互动一样,他的屈从只在于表面,内里他还是他自己,被封闭在坚实躯壳背后的心无人能够窥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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