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景扬都没看他一眼,只专心把谢献在寝室安顿好了,又扫一眼寝室的各种装饰。
“我记得那儿有个小榻。”陈景扬手指着窗台边。
现在那儿放了个柜子,摆着些陈方其收集的手工玩意。
侍从毕恭毕敬道,“世子把小榻撤了放在偏院里,要搬回来吗?”
陈景扬这才抬起眼神瞥一眼一直跟在旁边站着的陈方其,又转过脸去吩咐道,“嗯,全部恢复成以前我在时候的模样。这帘子,那边那张桌子,外殿的屏风,全部去换了。”
吩咐完了众人都各自领命去忙,陈景扬才伸出手去掖一掖谢献的被子。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脸色恢复了些。
陈方其大着胆子抱着枕头走上近前,跟着小叔叔一起去看床上躺着的谢献。
“他生病了吗?”陈方其没见过谢献。他太小了,这些大人的事情他也没听过。
“嗯。”陈景扬简单回应他。
“他睡在这儿就会好吗?”陈方其又问。他左右才不过7岁大,在小叔叔面前显得怯生生。
陈景扬看他一眼,他心里也乱,但他还是诚实回答,“我不知道。”
“小叔叔也不知道吗?”
陈景扬内心犹豫片刻,“我不知道,我只能试试。”他看一眼陈方其,又解释道,“我想他可能在做噩梦,不知道在他觉得有安全感的地方会不会醒得快一点。”
“噩梦?”小世子顺势坐在床踏上,枕头放在自己的小膝盖上,“我做了噩梦,ru娘都会给我点柱安神香。”
陈景扬笑了笑,随即他忽然想起那日先生手里拿的上合迦南来。
“让沈然之来见我,本王有事情要交代他。”陈景扬扬声吩咐前殿等着的侍从。
话音还未落,原是昏睡着的谢献忽然发出几声低鸣,陈景扬赶紧侧身去看,只见他此刻眉头紧锁,双手不知何时绞在胸口,似是极痛。
“先生,我在这。”陈景扬强把谢献的手抓起来握住,他没什么力气,可此刻指节都有些发青。陈景扬双手拢着谢献的手,又低声说,“你看,我们现在在岳王府,是我的寝殿,你醒过来就能看见了。”
也不知是不是听见了陈景扬的声音,谢献紧绷的指节软下去,他眉头皱开,又重昏睡过去。
陈景扬就保持着姿势愣愣地看向谢献,不知看了多久,然后听见外面有人走动的声音,才缓缓放下谢献的手。
沈然之走进寝殿,先后向景扬和小世子行礼。
陈景扬点点头,先吩咐ru娘把小世子带去休息,然后把沈然之唤来跟前。
“本王记得那天先生说别苑有古怪,你和先生一道燃了迦南香驱邪?”
“是,我们还检查了一下别苑各处,倒没什么发现。”沈然之回答。
“你明天,等到天亮,再去查一趟。我记得当年废太子行巫蛊之术,咒符是埋在地下。真要有意为之,哪会放在面上那么容易让人发现。你明天该拆拆该挖挖,掘地三尺,明白吗?”
沈然之点头,“明白。”
陈景扬略沉思一会,又说,“不管有没有发现,回来的时候去崇宁阁请个道人来瞧一瞧。那别苑…先生看见过废太子的东西。”
沈然之不敢开口询问,用眼神表示惊讶。
“你再找人查一查谢遥,谢家次子,当年因为禁药案被发配充军。还有废太子那边,有哪些余党尚在,不对我下手对先生下手的,到底会是谁。”
沈然之把陈景扬的交代一一记下。
众人都离开寝室了以后,陈景扬耐心喂了谢献一碗水。他有种错觉,好像回到了好几年前,先生也是这样躺在床上受他照顾,他每晚抱着先生的脚踝上药。那时他什么也不知道,想和太子陈玹较量,宛如蚍蜉撼大树,使不上一点力气。
现在他不知道在和什么拉扯,他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可还是觉得自己使不上一丝力气,只能祈求神明让先生赶紧醒过来。如果可以回到半个月前让他再做选择,他死也不会让先生同他回京城。
陈景扬忽地有些鼻酸,他从被子里轻轻抽出谢献的手握在手里。
他一瞬间有些愣。
谢献的手腕上有一圈淡淡的红痕,陈景扬方才握过这只手,那时候并没有这红痕。
他心里一惊,抽出谢献的半边胳膊,红痕错综地缠上去。
他又压着内心的慌乱去查看先生的脚踝,那里的伤养了很久,颜色已经很淡了——现在先生右脚脚踝上浮现一圈青紫痕迹。
反复伤过的地方再受伤,往往伤得特别重。
“该死!该死!该死!!”陈景扬几乎跌撞出寝殿,指着在外殿的侍从喝道,“快给我去请崇宁阁的道士,立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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