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宁这位小殿下无论在外面得到怎样的追捧喜欢,但是在东宫,他的名字却与一道魔咒无异。不管太子之死与他到底有多少关系,自从太子薨逝那夜,杨妃在天下人面前歇斯底里地讨伐了康宁之后,东宫和望舒宫便再也没可能保留一点点哪怕是表面的温情了。
现如今,望舒宫深受皇宠、如日中天,她们东宫却早已失去了黎菁宇这个最大的依仗,她们现在能够依靠的无非是皇帝的那些移情怜爱罢了。黎宛这个太子庶女在杨皇贵妃那里好像没有一点点分量似的,而徽帝再怎样怜惜这个失了亲爹的孙女,又如何能与他心肝般的幼子相比。
太子妃生恐还不懂事的黎宛得罪了小殿下,会让小姑娘连仅剩的祖父垂爱俱都不剩了,这才慌忙按着这个无知幼儿赔礼道歉。
只是黎宛并不是她生的,太子妃又素来只是命她生母亲手抚养,小孩子同她丝毫不亲近,此时更是吓得放声嚎啕。
康宁那时只觉得浑身上下一点力气都没了。好像他此刻已经变成了世界上一个极恶毒的人,正在欺逼自己过世亲兄遗留在世上的家眷、还伤害了小侄女本来快乐安静的日常。
“别,别吓唬她了,这也不是阿宛的错。是我该给皇嫂和阿宛道歉!阿宛恐怕被我吓坏了,还是别再责罚她熟悉的下人了——原是我不好。我这就回去了,只盼皇嫂和……阿宛日后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千万叫人过去知应一声,叫我能,能尽一份力才好。”
他匆匆一礼,连抬头看看太子妃此刻神色的勇气都没有了,就在阿宛惊天动地的哭声里转身落荒而逃。
自那以后,他便再也没见过阿宛了。
望舒宫里其实专门有一个巨大的箱子,装了好些小金马,小扇坠儿,玲珑的玄机盒与九连环,Jing致的小鞭子和幼童启蒙的临帖,那都是康宁一年四节、按时按季为黎宛准备的礼物,若是太子在时,恐怕当日那位骄傲的父亲一样也不会少了女儿的。
可是阿宛的父亲在她还没认识他时就走了。阿宛没有这些东西了。
小皇叔给她准备了,却又从来不敢送出去。
康宁不知道他这一生还能不能有机会把镶金的鞭子、颜公的字帖送到黎宛手中,让她的成长过程中稍微有一部分能和她父亲想象过的一样。他想,也许他永远都无从得知了。
但至少他还能来得及看看自己新生的小外甥女,在她能跑会跳、会爱会恨之前把她搂在怀里抱一抱。
康宁已经快有大半年没看见过他的大皇姐了。
昔日温柔清丽的大公主现在已长成了一个幸福而心满意足的母亲。
她身体恢复得很好,很轻松地便能跟驸马一道亲自抱着她的女儿出来见过来探望她的弟弟和戚长风。被她抱在怀里的小人瘦巴巴的,此刻正香甜地睡在自己母亲怀里,两只小拳头紧紧攥着,好像有点愁苦地皱着小脸。
“哟,睡大觉呢,舅舅来得不巧啊,应该挑一个咱们囡囡醒着的时间。”康宁一看到小婴儿,整个人就都柔和下来了,声音放得极轻。
“一天早晚都在睡觉啊,你什么时候来也都一样,”大公主笑道,“睡着了挺好,她啊,醒了就哭,醒了就哭,哭起来就没完没了。”
妻子上来就揭宝贝闺女的短,搞得驸马有点郁闷,只是他轻轻摸摸闺女的小脸蛋,确实反驳不了这话,便也没甚好说的。
“怎么会哭啊?是不是她哪里不舒服、不高兴啦?”康宁连忙追问。
“她好着呢,什么医医道道都叫来瞧过了。你跟她一起待了两日就能知道,这就是个小人Jing,专门生下来拿捏人的!小小的人儿脾气大得很,但凡有一点不顺心的地方就要一直闹人,非得人按着她心意来就好了。”
“哈哈哈,这倒稀奇了,”康宁凑在大公主身边仔细端详着这个小家伙,“大皇姐和姐夫脾气都这么好,囡囡这是像谁啊?”
“还能像谁,像她小舅舅呗——”大公主噗嗤一声笑了,“你还好意思问别人呢,你小时候啊,那就是个爱哭郎!我女儿的脾气就是十足像你了。瞧瞧,你这做长辈的就给她带了这么个坏榜样!”
“嗯?小殿下小时候是爱哭的性格吗?”一直游离在外、只跟驸马闲聊的戚长风好像突然对这边产生了兴趣,不自觉挪脚凑了过来,“我记得我来京城时,小殿下的脾气就已经很好了。”
“这个我听昭华讲过,她说小殿下两岁前是最爱哭的,譬如nai娘给他换了一个放在枕边抓的老虎娃娃,哪怕布料、颜色都一样,他也能感觉出来,然后哭上好久,直到把布老虎换过来才算好。这个脾气跟我们丫头是一模一样的。只是小殿下过了两岁,慢慢学会了说话,就一下子不爱哭了,逗一逗就见谁都笑、谁都给抱了,”驸马也过来加入了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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