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城是个教育文化发达的城市,国内排的上名的书局都在这里,对面的男人蒋珂认识,50多岁年龄,慈眉善目,喊她一声小蒋。
罗总编还是这么年轻。蒋珂笑得腮帮子发酸。
对面男人摆了摆手:老了,不能跟贺总比,小蒋啊,你知道现在市场竞争力度,上面审批都有限,我也很为难啊。
他为不为难蒋珂不清楚,但现在他在有意难为她,这一点,蒋珂很透彻,她在来时路上已经想到了结果,当年贺胜然成立公司时从这里挖走了不少人,他给她摆道,也是理所当然,不过是因果好轮回罢了。
蒋珂还没发话,对面男人又笑了笑:这样吧,我回去开个内部会议,明早八点之前给你答复。
罗志国,圈里挺有名的,没想到你们认识。周东昊等红绿灯空闲回头看了眼后座蒋珂。
贺胜然的上司,算是半个老师。蒋珂摸出手机回了条消息,是孙易发来的,问她吃饭了没,在干嘛,搁以往蒋珂不会回复这些,惜字如金到聊天时只回个嗯。
当年的事周东昊还是多少有些耳闻,贺胜然靠着一批人手,很快创立了品牌,包围了省内各大城市。
在跟谁报备,还吃了鱼香rou丝,你什么时候吃的,我怎么不知道。周东昊踩了脚油门,你吃瘪了我倒是知道,不过这姓罗的还不错,有始有终,还肯给你个回复,那就说明有戏,这要是一局拿下书号,有这么大的招牌立着,今年的销量至少翻三倍。
蒋珂从不觉得成功是不费吹灰之力得来的,太过顺利的事往往掩藏各种风险。
果然,蒋珂第二天赶到时已经十点多钟,她想到了各种障碍,却偏偏没想到会堵车,这套从一开始就给她下了,她只能装作若无其事往里钻。
罗总编,我想知道结果。蒋珂匆匆忙忙坐下,连周东昊递过来的水都顾不上喝。
这条道堵了些,小蒋还没吃早饭吧,呦,你瞧,这都中午了。
蒋珂皱了皱眉,看他要了两瓶白酒让服务员启开,周东昊主动要去应酬,被蒋珂拦了下来,他还要开车,况且对面显然是冲她来的。
蒋珂喝下第一杯时,胃里翻滚的烧灼,又疼又胀,对面男人慈眉善目不紧不慢又递了两杯过来,蒋珂双眼开始泛血气,周东昊挡下去接酒杯,手还没碰到就被人呛了一句。
周总心急了这不是,做人和编稿子一样,急了就容易出岔子,德行都没了。
罗总编说的对,然吾与子也。蒋珂吐着酒气笑了两声,去接酒杯,今天的事,是我的错,我自罚,给罗总编赔罪。
男人眯着眼睛看着蒋珂,手中吸了大半的烟头抖了一下掉进酒杯里,滋得一声冒出几缕烟来:小蒋啊,酒量不如当年了,干不了就少喝点,早点儿回去。
蒋珂看着酒杯里沉下去的烟头,漂浮着的烟灰荡了几荡,而后仰头一饮而尽。
周东昊看着她,心里说不出的憋闷,烦躁到一脚踩上油门,车开得飞快。
好些了吗?他把车停在山脚下。
蒋珂靠在车窗上望着渐落夕阳:早点儿回去吧。
去他妈的!周东昊踢了脚石籽儿,还是觉得烦闷,好像那烟头是他喝下了一样,堵在胸口,恶心得慌,他看着蒋珂吐了一路,值得?
他觉得不值的事在蒋珂看来是唯一的出路,她已经活在谷底了,怎么做好像都是向上,更何况她拿下了这金字招牌一样的书号。
老严那边我汇报过了,估计这会儿正兴奋跟老婆腻歪,去看电影吗,最近《女排》正上映。周东昊将车停在公司楼下问她。
该回去了。蒋珂去开车门,手还没碰到就看车子又启动了。
去吃饭吧,附近新开了几家,格调还不错,你应该会喜欢。
我不饿。
我见贺胜然了,上周黄总酒局上。周东昊打着方向盘,透过后视镜去看她,吃饭,看电影,你选一个,还是吃过饭再去看电影。
蒋珂望着窗外夜色,神色黯然:送我回去。
你一直都是这样拒绝男人的?周东昊把车停在胡同楼下,熄了火打开车门,看蒋珂拖着行李箱拐进昏暗里时,沉默点了支烟。
蒋珂洗过澡躺在床上好一会儿,才听到窗外车子发动声音。
她累得不行,但还是给蒋母回了个电话,叮嘱她注意身体,早些休息,剩下的尾款她已经有了眉目,她没说钱是从哪儿来的,至少蒋珂觉得她挣的都是干净的。
从天堂跌入地狱的感觉,蒋珂体会过,那种在刀山火海中挣扎又得不到救赎,彻夜煎熬的感觉,逼疯了她的母亲,她如何都不能垮下,却还要在滚烫泥浊里守着最后一方净土,让人啼笑皆非,但蒋珂觉得这是她活下去的唯一不能触碰的底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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