艳明亮。李在德鬼使神差问一句:“你有赐服么?”
武官赐服,正红纻丝罗纱,蟒纹,飞鱼纹,麒麟纹,斗牛纹,鸾带皂靴绣春刀,威严凛冽。
“有。”旭阳回答。
早饭的炖菜切得正好适合用勺子舀。旭阳一早喝酒,李在德见怪不怪。在辽东烧刀子是保命的法子,但凡冻得没死透的一口烧刀子能救回来。不过李在德是肯定不喝的。喝出瘾来回北京他又没钱买酒。卫所里其他旗兵灌几口酒开始扯犊子,越扯声音越大,飚出来不知道哪里的话,李在德一个字也听不懂。
“朝鲜话,蒙古话。”
旭阳坐在原本是窗的地方,李在德对面。李在德眨眨眼。
旭阳想起什么:“上个卫所的卢什长,祖上女真人。”
李在德张开嘴。
旭阳难得笑一声:“大晏太大了。”
李在德光知道大晏是大,直观感觉是去哪儿都远,但到底多大,没有概念。狭小的卫所饭堂,他突然明白“大晏”到底是个什么概念。
那么多不同族裔的人,在大晏广阔无际的羽翼庇佑下活着。
“我出去看了,今天一早要提早动身。天黑之前要到达下一个卫所,天黑以后要变天。”
李在德默默扒菜。
“辽东总是这么冷么……”
旭阳喝一口酒,声音悠扬起来:“开春化了雪,肥土熟田,好山好水。”
李在德轻声问:“刘伍长问我要不要老参,到底什么意思?”
旭阳一只手指敲桌面:“京城的官来辽东一定要敛的东西。老参,貂皮。关外一根几百年的参换不了关内一袋米。”
李在德差点喊出来:“这太黑了!”
旭阳面无表情。
李在德难过:“我明白你们为什么讨厌我了。”
旭阳倒酒,把酒碗递给李在德。李在德一脸震惊,然后非常荣幸,双手包得两只粽子似的,捧着酒碗豪情万丈地全干了。他把酒碗往桌子上一拍:“我要把这一切都告诉鲁王殿下!一定会有改观的!”
旭阳淡淡:“鲁王?哦摄政王。”
李在德打个嗝:“正是!”
旭阳喷一声鼻息。
李在德蹙眉:“你什么意思?什么意思?”他脸发红,眼发亮,很用力地捶桌子,“你看不起我,你看不起我是吧!你不信我会告诉摄政王?”
……上头了。
旭阳解开铠甲护腕,撸起袖子。李在德以为他要揍自己,吓得向后一仰。旭阳亮出肌rou结实的胳膊,硕大的疤几乎把旭阳的右臂截断。
“被金兵的火器轰的。你有没有想过,金兵自己又不能造,他们那儿来那么多的火器火炮?”
李在德干眨眼。
“山西卖给他们的。一仗下来我们收缴的火器上都有晋造的铭文。我都清楚,摄政王能不清楚么。然后呢?”
旭阳问他,然后呢?
不不不知道……
旭阳沉默一会儿:“你有句话说对了,那些火器是我们当兵的命。现在的情况,不光是我们自己的火器老旧,还要被自造的火器轰杀。山西的老财们不觉得有什么,朝廷不觉得有什么,摄政王看上去也没做什么,查晋商闹得热闹,也没下文了。”
李在德哗哗淌眼泪:“对不起……”
旭阳沉沉一叹。
跟他说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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