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种身后没有靠山的,在京城这样的地方,一个棍子打下去能打出四五个小世子小侯爷的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想待了。
昨日才处理了某国公爷家的少爷和刑部某位大人家公子的斗殴事件,已经叫他生生掉了一戳头发,哪边都有错,却是哪边他都不敢得罪,一个不敢判,求爷爷告nainai,好不容易才将这案子平息里。
如今忽然又听黄师爷送河州知州沈昼言状告当场房相爷。
他愣了一下,“房相不是他泰山老大人么?”
黄师爷原来是李大人的同窗,真本事是有的,但却没有李大人的好运道,索性后来也就不再参加科举了,跟着他整理些文书,求这一口衣食。
两人虽是主仆,但更像是兄弟一般亲,当下也没有旁人,黄师爷就直接打开状子,看了一回,稍有些黝黑的脸上,一双眼珠子险些跌落出来,惊呼道:“大人,若字句间所言属实,那这怕是一桩千古奇案了。”
撇开这其中案件不说,他再看一遍,就忍不住夸赞起来,“到底是沈家子弟,难怪当初取了榜首,这等才华是我们学不来的。”
写个状子,也如此华丽漂亮。
李大人一下不晓得要先欣赏状子还是先留意案子了,拿在手里先羡叹了这一手行云流水的好字,才慢慢看起案子来,一时也震惊不已。
待合上了状子,忙朝黄师爷看去,“仁兄,这倘若是真,可如何是好?”那是房相啊!整个大齐的折子,不论哪一部,都要经他们中书省的手里过一圈。
要说这大齐如今总共有四位宰相,一正三副,这房相是三副之一,因四位相爷里最年长的,所以众人都这般称呼他。
还有那柯子瑜的父亲柯大人,也是一位副相爷,不过他未成知天命,因此众人还唤他作柯大人。
也正是这般,当初他才能给三皇子将那史祯祥密告沈夜澜谋反的折子给私下拦了。
黄师爷想到一头是当场贤名在外,过几年就能功成身退的老相爷,一头则是儒门大家的公子,还是这朝廷命官。
偏都扯上这一门内宅官司。
哪处都得罪不得,他也没办法,只能同情地看朝李大人,“当初众人只道贺你好运气,千人抢万人想的京城衙门里,唯独你坐上了这把椅子。可如今我瞧来,分明就是那些人自己避的避不及,这半年里,正经事情是没有一件,整日都是这些碰不得的大老爷们的案子。”
李大人闻言,又看看状子里所拟房相各罪状,哀叹一声,颓废地坐在太师椅上,“我昨日听得吏部那边的安大人说,四皇子如今跟房相来往最是密切。”
所以他真审了这案子,不单是得罪了房相,还开罪了四皇子。
得罪房相倒还好,兴许沈昼言这做女婿的真能借着此事摘了房相的乌纱帽,可摘了房相爷的乌纱帽,等于砍了四皇子的左膀右臂啊。
四皇子不能拿那门庭宽厚的沈昼言如何,那肯定是要拿自己来做出气筒的。
少不得要家破人毁了。兢兢战战这么些年,哪里敢冒险?此刻是一筹莫展了。
他一个才到不惑之年的人,如今不过半年里,硬是生生给熬成了那白头老翁,回去不过五岁的儿子不懂事,还说他白了头,该叫作祖父才是,而不是叫爹。
索性也不看这糟心的状子,只塞到桌屉里,“罢了,先拖着,能拖一天算一天。”
点卯回府后,仍旧是愁眉不展,他媳妇郭氏见他又这般模样,甚是不解:“案子昨日不是才结了么?老爷这又是为何发起愁来?”难道是因为儿子管他叫祖父的缘故么?
李进士也算是这福贵不忘糟糠妻的典范,所以和石头县的县令牛大人才能做知交。他是三十多才中的进士,后来运气好,一路也算是扶摇直走了。
只是他自己不觉得是好造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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