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作的时间不定,不过曲谙提前一两个时辰就能感觉到征兆。
今日他没告诉连宵,因为连宵也没法子,世上最好的止痛药、麻沸散都拿他没办法,他只能去承受。
曲谙捧着坛子,咕嘟咕嘟灌进了半坛酒,杂酒又苦又烈,像在喝岩浆似的,却Yin差阳错地麻痹了他的神经,因此疼痛席卷而来时,他的意识恍惚,感觉变得迟钝。
平日这种酒,他喝半坛就能醉生梦死,能睡三天。但特殊时刻,两坛酒下肚,他仍有一丝神志,痛楚与醉意不知谁占据上风,他只能微弱喘息,走马灯又一次从他眼前掠过。
许多脸庞就此浮现,他厌倦地闭上眼。
与此同时,医馆来了两个外乡人,他俩回乡探亲,其中一个不小心摔了一跤,腿和胳膊伤得不轻。
看诊的大夫建议他们留几日,待伤好些再走。
两人却一致摇头,说必须明日就走,他们在外干活儿,东家严苛,晚回去一刻都要受罚。
大夫只给出建议,不强求,便帮他包扎好。却不小心瞧见了他们包袱中的一块令牌,巴掌大的铜牌上,刻着“偏院东膳”四字。
大夫心下暗惊,等俩人走后,立刻派人去通知连宵,不归山庄的人来了。
连宵得知此事,手差点儿一抖,听完全部,才知是不归山庄手底下的偏院中人路过而已。
他这边暂时走不开,吩咐道:“去告诉安任,叫他别出门。”
传信的人道:“已经嘱咐了。”
这还算不上件大事,只要不是不归山庄的人到访,连宵还不担心。虽然他与不归山庄的两个头子颇有交情,但那二位都是大忙人,就算过来也是光明正大,连宵可以应对。
只是他料想不到的是,曲谙喝了个大醉,根本没听着过来嘱咐他的人的话,不过是含糊答应罢了。
夜深,曲谙才醒过来,酗酒导致头疼,他一翻身,哐啷摔下床,屁股又是一疼,别提多委屈了。
“洛洛。”他沙哑喊道,这个时候他需要安慰。
娇软的喵叫声没有响起,曲谙连叫了几声都无猫响应,这不正常。
他找遍了屋里地各个角落,仍没发现他的猫,心里开始慌了。
曲谙拍拍脸,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努力回想他与洛洛的最后一次互动。
似乎是他挺过疼痛之后,海啸般的痛楚消散后,神经里只剩酒Jing的酥麻,乏力地躺着,本能叫了声洛洛,小黑猫从柜子上跳下来,犹豫了一会儿,慢慢靠近了臭烘烘地主人。
曲谙就伸手把它一抱,朝它说了句醉话,接着再一哈气,要是猫能看见脸色,黑猫就是由白变青,它的瞳孔惊恐放大,一扭身子挣脱了曲谙,崩溃地跳出窗口。
曲谙懊恼地撑着额头,自己发酒疯干嘛要去作弄一只无辜的小猫?洛洛没伸爪挠他,已经是相当爱他了。
曲谙从窗口探出头,朝屋檐低声叫道:“洛洛,洛洛,回来吧。”
没有回应。
他注意到天上的月亮,高高悬挂着,至少是丑时了。
大半夜叫别人起来帮他找猫实在不人道,但曲谙也不放心洛洛一猫在外,怕它找不到回家的路,于是便做了个大胆的决定——自己出去找。
他来九圩一年多,也不是没出过门,虽然独自出行是头一遭,但肯定不至于“一发入魂”。
后院有通往外的后门,曲谙从那出去,沿着巷子的墙,低压声音喊:“洛洛,洛洛……”
猫的耳朵很敏锐,大半夜没杂声,他相信洛洛一定能听见。
果然,走出了巷子,他就听到了一声“喵”的回应,黑猫从路边一个竹筐跳出来,翘着尾巴走向曲谙。
曲谙松了口气,惨白的月光之下,一身白衣的他苍白着一张脸,憔悴凄惨地笑了起来,“终于找到你了……”
他把猫抱起来,又走进黑暗的巷子里,原路返回了。
对面商铺门口,木桌之下被一块垂地粗布挡出了一个逼仄的小空间,里面竟挤着两个男人,其中一个吊着手臂,缩在桌底颇不舒服,他也不敢乱动。
他们原只是半夜赶路,却听见一道凄幽地声音,在呼唤着何人。
两人信鬼神,忙不迭躲起来,果真见到了一鬼从漆黑中“飘”出来,从桌布破洞看出去,那张脸非常眼熟,居然是曾经共事过的曲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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