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掌闭眸祈祷片刻, 再睁眼时,刻着‘盛’字的明灯不知何时越过百家姓跳到了最高处,盛言楚眯着眼端睨半天, 直到‘盛’字消失在天迹。
虞城的百家姓限男子投放, 像程春娘和杜氏只能拿别的灯笼,杜氏放的白鹤, 祈求康健,程春娘的是藕花灯,预祝福气。
“那柳字灯笼…”杜氏意有所指。
程春娘凑趣笑道:“我只当替我家侄女婿放,他在静绥也是做小本生意的,点姓灯祈祥如意倒也应景。”
杜氏嗔道:“春娘妹子你可别糊弄我, 别是你心里想着旁人吧?”
以杜氏对程春娘守礼程度的了解,程春娘断不可能将一个外男的灯笼握到现在。
“虞城的姓灯只能男子买,”杜氏揶揄,“也不知这丢了姓灯的男子是谁,春娘,你赶紧放,说不定姓灯飘向天后那男子能瞧见呢,若是看到了,成全一段佳偶也有可能。”
程春娘羞得脚下打滑一个趔趄差点跌倒,杜氏只当自己猜中了程春娘的心思,拾掇着程春娘赶紧投放。
两人顽了一阵,手中的姓灯缓缓往半空跑。
“持安,你看那——”已经下山往主城走得男人指着头顶。
今夜偏西风,木樨山上的明灯随着风往主城荡,柳持安顺着男人的手抬头看,正好看到刻着‘柳’字的姓灯扬长而去。
男人捏了捏下巴,笑道:“谁这么好心将你的姓灯放了?”
柳持安回西北后就脱去了巴柳子的伪装,五官较盛言楚这类中州人要深邃,瞳色偏褐蓝色,此时一双眼睛深不可测,微微眯起凝望着天上的姓灯。
“中州人最是自私自利,没想到竟还有人敢冒着折福的分险替你放姓灯。”
虞城的百姓对姓灯极为迷信,刻着字的姓灯唯有本家人才能投放,否则就会削弱被投放之人的福气。
柳持安嘴角忍不住扬起,下山前他有偷偷往回望,他的姓灯被程春娘拾起来了。
本家人…若是日后冠上他的姓,哪里还有折福的说法。
见柳持安噙着笑傻乐,男人似是猜出是谁放得明灯,忍不住泼冷水,哼道:“你别开心太早,中州有不少姓柳的,指不定上头飘得这盏是——”
“是我的。”柳持安轻笑笃定,脚往前一抬,踩中男人屁股后边拖着的残布,“你连自己的衣裳都不认得了么?”
说完柳持安就扬长而去,男人摸摸残缺的衣摆,再看看姓灯上的布巾,认不出低头啐骂了一句。
他没事系什么布?!
从木樨山下来,盛言楚也看到了那面‘柳’字姓灯,还跟程春娘调侃,说他无意中看到了‘柳’灯,便借别人家的‘柳’灯替表姐夫柳安惠求了平安。
杜氏笑得前俯后仰,将程春娘半道见到姓灯的事道了出来,程春娘能对着杜氏解释说替柳安蕙放姓灯,可盛言楚这个做儿子岂能看不透?
回到虞城衙门,盛言楚就一直留心着他娘的情绪,虽一路上和杜氏说笑不停,但眼底的落寞藏不住。
“娘…”盛言楚喊。
程春娘顿住脚,杜氏没打扰这对母子说话,只说有些乏先去睡,待杜氏一走,程春娘走过来问:“咋了楚儿?”
盛言楚欲言又止:“我在木樨山好像看到巴叔了…”
程春娘眼神微微动了下,手将耳鬓的碎发往后挽,轻声道:“许是你看错了吧…”
盛言楚静静得望着他娘,他娘并拢着双脚十指来回搓动,似是有心事,到了这一步盛言楚还有什么不明白了。
“娘,你也遇上巴叔了?”
“没。”程春娘纤瘦的肩膀微耸。
细小的动作惹得盛言楚心头起伏如chao,他娘是真的没和巴柳子见面还是和他一样不确定?
想起当年巴柳子对他娘不辞而别后,盛言楚眉峰不由蹙起。
程楚娘此刻心里乱的很,在木樨山上时,程春娘就感觉有人盯着她看,原以为是错觉,可听儿子说在山上好像见到了巴柳子后,程春娘突然十分肯定巴柳子也在虞城。
既然看到了她,为什么不相认?是不敢还是已经成家不好意思跟她说话?
一旦起了这些念头,程春娘内心无端烦躁起来。
随他娶妻生子吧,程春娘想,这样遥遥相望不打扰她也挺好。
想着想着,程春娘苦笑出声:“说起来,咱还不晓得你巴叔姓什么?若山上那人真是他…嗬,原来姓柳啊…”
“娘…”盛言楚心疼地喊。
程春娘将盛言楚往院外推,扑哧笑开,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道:“当年没答应嫁给他其实也是幸事,他连祖宗的姓都没给我说过,可想而知还有好多事瞒着我呢,这防那防的,一点诚心都没有…”
盛言楚站在院门口,程春娘摆手让其回去睡觉,也不多说扭头就往屋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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