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言楚摩挲着络穗上一缕缕细线,秉了口气:“潘大人锱铢必较,那位庶吉士若非崩溃到极点断不会拿自己的官途开玩笑。”
月惊鸿不懂官场的事,但也觉得可惜。
“不过嘛,”盛言楚啧了一下,悠哉道:“翰林院散馆是朝中大事,如今这位庶吉士没等到散馆就草草的离京,此事若是传到皇上耳里,潘大人未必有好果子吃。”
朝堂中前辈以权势压后生的事层出不穷,这种鲜见不屡的情况,朝廷一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欺负人得有个度,此事若闹到皇帝跟前,皇帝不给个说法,那岂不是要寒了天下读书人的心?
盛言楚所料不错,就在盛家一行人搬到甜水巷的第三天,朝堂上吹过来一阵怒火。
原来翰林院那位庶吉士递折子被逼辞官归家后,散在京城各大客栈的举子们人听闻此事,皆勃然变色。
有耿直的人直接带头去京兆府敲了登闻鼓,雪花飘飘中,众举人高声质问天子有没有将他们读书人放在眼里?寒窗苦读十余载到头来因为不愿卖妹为妾而丢了官,试问这像话吗?
这些文人的话直达天听后,老皇帝艴然不悦,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没资格上朝的潘才喊到了金銮殿上,潘才一时蒙在鼓里,以为老皇帝宣召是好事,殊不知老皇帝气得火冒三丈,勒令翰林院大学士亲手执杖殴打潘才。
行刑的地点不言而喻,就在之前潘才滥用职权鞭笞那位庶吉士所在的翰林院大门口。
潘才光着膀子被摁到翰林院门口杖打时,盛言楚牵着盛小黑过去观了几眼,嗬,好家伙,里外三圈全是读书人,文人的嘴就跟上了膛的激光木仓一样,噼里啪啦的怨天咒骂着潘才。
执棍行刑的翰林院大学士是一位六十多岁的老头,皇帝让这位老大人亲自鞭打潘才,实则打在潘才身上,痛在老大人的心中,潘才是老大人手底下的人,这种法子处置潘才,何尝不是拐着弯责备老大人御下不严?
老大人做官这么年从来没在人前丢过脸,如今因为潘才,老大人以及翰林院都为此蒙了羞,老大人越想越气,下手的力度也越发的大。
三十大棍下去后,潘才屁股上的rou被打得鲜血直流,老大人一口气没缓过来,当场抱着棍子晕倒在雪中。
大夫一诊,言及老大人晕倒是因为气火攻心,此事一经传来,翰林院上下沸腾了。
被众举人喷了一身唾沫星子的潘才紧接着又被翰林院同僚给排挤了一通,彻底成了翰林院一干人眼里的扫把星。
大学士一病倒,散馆应试相关事宜便顺到了戚寻芳等侍读官手中。
“戚大人是出了名的笑面虎,庶吉士们想从他手上落点好处几乎没可能。”
应玉衡孤身一人,故而继续留宿在大前门客栈里,盛言楚读书疲乏后就会牵着盛小黑一路溜达到大前门找应玉聊聊京城时事。
盛言楚磕着瓜子,优雅地吐掉嘴里的瓜皮:“如此一来,庶吉士们先前在大学士面前卖得好都白卖了呗,若想留馆,看来还得靠才学和实干。”
应玉衡点头,忽道:“盛贤弟听说没有?”
“听说什么?”盛言楚继续嚼着焦香的瓜子仁。
应玉衡嘴角挑起一抹笑:“想来你这些时日光顾着温书了,竟连京城这等大事都不知晓。”
盛言楚怔楞片刻,忙将手中的瓜子放下:“朝堂上又出事了?”
应玉衡捡起几粒瓜子在手中颠着玩,斜乜着盛言楚:“此事说来还是翰林院起得头,潘才被鞭打禁足后,外头那帮书生似乎尝到了甜头,昨儿竟一举将路家告上了京兆府。”
“路家?”
盛言楚瞬间坐直身子,眉头却皱着:“早间听闻路家仗着皇太子的势在京城横行霸道,还当街杀了个书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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