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已经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
临安夏日十分闷热,就连窗外的鸟,叫得也比其他季节要响亮许多。
柳逢辰被吵醒,坐起来时往床榻上一看,已被汗渍印上了一个人形。
枕边人并不在身侧,他便下床换了身衣服,出房门后喊了几声,也没得到方白简的回应,倒是招来了下人。
“少爷出门买东西去了,吩咐说先生醒了之后在家歇着便好,外头太热,不要出去找他。”这下人许多年前就认识柳逢辰了,过去这么长时间,称呼还是依旧。
“买什么东西?”
“说是觉得小姐的开笈礼上还缺了些东西,得赶紧备上。”
柳逢辰好笑道:“云梦买了临安买,他再买下去,方家怕是没有地方给他放了。”
下人笑:“少爷也是疼小姐,这么多年了,可算是又回来了。”
不错,柳逢辰和方白简如今住在方家,当然,只是暂时的。
方婉儿要及笈了,虽已着手生意许久,但及笈之后才能当方家真正的当家人,所以此事意义非凡。方婉儿在方夫人和方白简间转圜多次,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将方白简请回家中,以兄长身份参加开笈之礼。
“又不是公主郡主开笈,至于弄得这么兴师动众么?”
收到正式请帖时方白简装模作样地抱怨了一句,可转头就将那请帖珍重地放好,当晚激动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被柳逢辰用被子卷成一团才安分下来。
在云梦转悠了小半月后,方白简牵上柳逢辰的手,带着一车Jing心采买的礼物浩浩荡荡前往临安。自当年他和方家决断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回过临安,甚至在方荣轩的葬礼上也不曾露面,只是给方家送了封信,表示自己的安慰之意和帮扶之情,逢年过节时也送些东西给方婉儿,表示自己还是记挂着这个妹妹的。如今回去,也没有半点争夺家产的意思,仅仅是为了见证方婉儿的掌权。
柳逢辰先去用了早膳,吃完后便去方家的凉亭里吹风,百无聊赖地看小话本,昏昏欲睡之际,下巴一个猛磕石桌,疼得他一下子就醒了。
不行,太无聊了,哪怕天气再热,我也要出去转转!在家猫着是融化,出去蹓跶也是融化,还不如动动腿脚。
决心一下,小画本一撂,柳逢辰抓着把折扇就要出门。
老管事王富贵上了年纪,腿脚不便,踉踉跄跄地跟在后面劝他回来,柳逢辰回头喊了一声:“王管事,您就坐下来歇着吧,又累又热的,您一把年纪了就别折腾了。”
看着那一抹青色身影闪出家门,王富贵扶着一把老腰重重叹了口气,感叹廉颇老矣,尚能饭否。
本朝天子治政清明,大力发展与番邦各国的交流贸易,使得这都城的发展,也一日胜一日地好。临安几年不逛,已大大变了许多,从东市到西市,一路走下来,柳逢辰的眼睛是越睁越大,脚步是越来越轻快,手上的那把折扇,也是越挥越起劲。
“老板,这些零嘴,我要一盒!”
“老板,这套画笔,帮我包好!”
“老板,这杯茶饮,给我加冰!”
逛吃逛吃到了西市中,柳逢辰见一家铺子热热闹闹地挤了不少人,好奇上去一看,竟是家西番人开的成衣店,外头摆了几套西番样式的成衣,和本朝风格差别极大,倒也新奇好看。成衣上贴着价钱的标签,并不便宜,不过以柳逢辰如今的财力,小菜一碟。
不若进去逛逛,说不定能买两套回去给那个谁穿。
柳逢辰这么想着,扇着扇子,提着东西进了门。他熟知方白简的身材尺寸,定然是不会买错的。
一楼逛了一圈,人太多,总也没有特别喜欢的,柳逢辰便上了二楼。二楼人倒是少了不少,衣服看着也比一楼的Jing致,一看标价,比一楼的贵多了,果然是一分钱一分货呐。
正想着从哪里开始看起,柳逢辰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不过说的是柳逢辰听不懂的西番话。
“少爷?你怎么也在这儿?”
方白简循声望去,见是柳逢辰,当即撂下那西番伙计,快步走过去,掏出手帕就给柳逢辰擦汗:“怎么出来了?不是让你在家歇着么?大热天的,热出一身汗不难受?晚上又要挠后背的痱子了。”
提起痱子,柳逢辰后背就是一阵痒,道:“可不让我出来,闷在家里,我就心痒,后背痒还能挠,心痒可挠不了。”
方白简无奈叹气,接过柳逢辰提着的东西:“都买了什么?钱还够不够?”
“多着呢,”手上一轻松,柳逢辰也不觉得累了,给自己,也给方白简扇风祛热,“少爷还没告诉我,你怎么也在这儿?”
“给婉儿买东西,路过这家店,觉得这些西番的衣服还挺好看,就进来看看,方才看中了一套,要给你买,正巧你也在这儿了,趁着还未付账,你去瞅一眼合不合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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