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杜先生最近可好?如今应该也升职加薪了吧?”
“他……六年前过世了。”
甘崇咽了口吐沫,生生把话憋了回去。
车内的气氛实在很欢快。周若嘉把刚刚杜朋朋帮她折的纸飞机拿出来,杜朋朋也拿给妈妈看。柳心握着方向盘不好回头,轻声斥了几句。甘崇微笑地接过杜朋朋的纸飞机,夸赞他心灵手巧乐于助人,小男孩失望的脸上这才现出喜色。
柳心歉然地对甘崇笑笑,甘崇示意没什么。
“这个年纪的小孩子表现欲望很强的,前几天嘉嘉还偷偷涂她妈妈的口红呢……呵呵,小姑娘,臭美惯了,我和她妈妈也不好说什么,这就么金贵地养着,还望她以后永远都能这样……”
说这话的时候,甘崇嘴角有一抹奇妙的微笑。像是曾经被悬挂在博物馆里的Jing美油画,几经波折后被不知内情的人拾起,然后摆放在铺着粗麻布餐巾的桌子上做餐厅背景——多了几分世俗气,但也多了几分人情味儿。
柳心在后视镜里看见甘崇的笑,心中渐渐平静。
“之前的事……很抱歉。”她说。
甘崇看了看她,又转过头去。
“不,该说对不起的应该是我。”
车窗外是拥挤的车流,后座上传来孩子们的欢笑。两人之前只隔着一个手刹的距离,但其实六年已经过去。自打襄山温泉之后,柳心一次都没有见到过甘崇。她知道,按照杜明越的性格,一定会对甘崇做些什么。但当时她已自顾不暇,哪里还能管到旁人的事?再往后便是丈夫离家出走、横遭车祸,柳心跳楼被救,再然后杜朋朋出生,“明心烘焙坊”成立……种种往事走马灯似的重现在脑海,柳心想起六年前的甘崇,想起六年前的自己,也想起六年前的杜明越。
她的心,又开始闷闷地疼起来。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甘崇突然淡淡地说了一句:
“你还记得,我跟你讲的三河桥的传说吗?”
柳心握着方向盘的手僵了僵。
“世界上哪有那么多佳话传奇?”他好像在笑,又好像在哭:“心碎的故事那么多,不一定非要好结局的……就像那个等在家里的妻子,一天两天的等待并不如何,可一年年的时光带走的不仅是容颜,还有她慢慢死去的心——独自一人寄希望于没有答案的未来,就像不浇水的花,再顽强也要枯死的——偏偏,在花即将枯萎的前一刻,她收到了自家表哥送来的甘露……两人暗生情愫互结连理,隐秘地过着天理不容的幸福生活,然而远行的丈夫突然回家,撞破了两人的丑事……”
甘崇顿了顿,继续说道:“丈夫打死了怀着孽种的妻子,却没有对妻子的表哥动手;相反,他以此事为把柄,逼着表哥为他卖命,表哥不得不凭靠色相委身于人。直到好几年前,丈夫在工地上高空坠落,表哥才得以逃脱他的要挟……”
“而我,就是那个表哥。”
柳心刚开始并不太懂;可慢慢捋清楚,她的心都要凉了。
等待的妻子,远行的丈夫,暗恋已久的大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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