蚩尤的心里没来由地一跳。
“别去……”他说。
他不想去那里,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古怪的感觉,那座沉寂的屋子里藏着什么秘密。那里有一个出口,离开这座涿鹿城的出口。但是蚩尤觉得离开了这里外面会更可怕,那条路通向不可知的未来……或者过去。
但是没人听到他说话。他迟疑的时候他的兄弟们已经走远了,蚩尤往前看只有绿色雾气里几个朦胧的背影,渐渐的背影也没有了,只剩下涉水而行的哗哗声。
四周真是安静,远处的电闪雷鸣也听不清了。蚩尤觉得那个小小的恐惧在悄然生长,他不想离开他的朋友们,于是提着玄铁菜刀追了上去。
他追着那涉水的哗哗声进入雾气,他距离那声音越来越近了,哗哗声越来越清晰。
“老大!等等我!”他喊。
他忽的停下了脚步,涉水的哗哗声消失。他站在幽深的绿水里,身边涟漪一圈圈扩散出去,四周空无一人。他追上了那涉水的声音,但涉水的人是他自己。他的头颅深处隐隐作痛,他想不起来前前后后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了,也许其实根本就没有过什么兄弟和妖Jing,他只是一个孤身涉水的人。
他低头,在绿幽幽的水纹里看见一张少年的脸。
他抬头,看见那座巨大的漆黑的屋子站在他的面前,门前一堆火焰在风里摇曳,仿佛巨大的蜡烛。
他从后腰摸出了玄铁菜刀,握紧刀柄。没什么,就算只剩下他一个人他也得像个男人,冲进去抢东西,谁挡他的路,他就杀掉那人的全家。他不想再犹豫了,不想怯懦,不想像个胆小鬼。他的心底深处有颗恐惧的种子在悄无声息的生根发芽成长。
“你要放下刀么?放下刀,他们就杀你。”
“你怜悯你的敌人么?等他们喘息完了,他们就杀你。”
“你要忍让么?等你退到了悬崖边上,他们就杀你。”
有个乱发如狂狮的老人在他的小小牢笼里说。
他父母早亡,远游他乡,是个虚弱又胆怯的孩子。他从小就很懂事,知道不想被欺负的办法,莫过于在别人欺负你之前欺负他,不想死的办法,就是在别人杀你之前砍出去,只是没有胆量这么做。可后来他明白了,不能当怯懦的小孩,因为怯懦的人最后会只剩下自己。
很孤独。
他不喜欢孤独一个人。
蚩尤从火堆里拾起一根燃烧着的柴,扔上大屋的屋顶,那里覆盖着的茅草立刻熊熊燃烧起来。他在火焰前拍着手狂笑。
他举起刀,挤出肺里所有的空气,咆哮:“打劫!”
屋顶燃烧的茅草一叶叶坠落,浓烟滚滚,这屋子就要在烈火里陷落。
“天上为什么会下雨?大河为什么往东流?人为什么会死?”屋里的人问他。
“出来!别问这种蠢问题!”蚩尤握着刀,对着火焰咆哮,“我可不关心这些!我什么都不关心!我关心的事情都让我难过。”
“人为什么会死?又为什么要活着?”屋里的人又问。
那声音他很熟悉,只是记不起来在哪里听过,仿佛歌yin,仿佛凤鸣,清澈又残忍。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蚩尤指着火焰咆哮,“就是你,就是你总藏在我心里说话!懦夫!出来!”
“你为什么不进来?”屋里的人轻蔑地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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