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弟间往往遵循一种既成的规律,当弟弟还是婴儿的时候,身为年长的那一个,姐姐会体现更多的包容,究其原因,和女孩对洋娃娃的态度没什么不同。可随着彼此之间认知差距的缩小,一种基于年龄、家庭地位差距的对立关系逐渐形成,孩子气的打打闹闹就成了家常便饭。再到后来,对两性有了模糊的概念,让他们即便是至亲血缘,也会慢慢呈现一段时期的隔阂。
江夏和江浔那时的关系,就处在尴尬期。
对江夏来说,江浔是弟弟,也是男孩女性本来就更早熟一些,即使只比江浔大一岁,她也在高一时就意识到,那个下楼喜欢坐扶手,平时冷不丁就会突然跳出来吓她,看到好吃的老从她手里抢,下课和人满校舍追逐跑跳的小毛孩儿,跟她已经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长大了,高中生对初中生天然存在一种上位者对下位者的自信。
和不屑。
更关键的是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被他们藏起来的小秘密,加剧了这种变化。
所以上高中起,江夏房间的门慢慢阖上了,每每江浔不打招呼闯进来,就会挨江夏一通训,别看江浔还小,小男生也有尊严,表面对姐姐的训斥满不在乎,私下里还是会觉得被驳了面子,久而久之就不再去了,甚至为了表示抗议,也学会了关门宣泄自己的小情绪,于是江家姐弟从此东西割据,自立为王。
针锋相对的毛病开始恶化,具体表现从家里一直衍生到了学校,因为初高中分处不同方向,两姐弟出家门就各奔东西,交流的机会仅限于每天早晚两顿饭,偶尔周末全家游,而这样的关系,从江夏高一,一直维持到了高二。
说来也很奇怪,江浔平日散漫惯了,初升高的时候却是突然铆了一股劲,抓到了江夏所在的市重点高中招生的尾巴,这一下励志得!连爸妈都差点以为录取通知发错了地方,打了几通电话才缓过神来。那段时间是江浔人生的高光时刻,他在家中的地位产生了质变,甚至给人以力压江夏的错觉,一度让江夏有了危机感。
所以说只是错觉。
因为很快,江浔又回到了老样子,解除了危机警报的江夏舒了一口气。
江浔就是江浔,她的弟弟,她还能不知道么?
你真的不要我帮你拿?
从校门口到体育馆前的那段路,江夏一个人提着四杯nai茶的袋子走在前面,脑后的马尾跟着她脚步有力的节奏一摇一晃,像个冷面归来的女王,踩在复仇的荆棘上火力全开。
可惜身后跟着的不是骑士,是一脸懒散的猫。
不要。江夏的声音平直得仿佛心电监护仪上死者的心率线。
江浔没再接话,依然跟着她往体育馆走。
江夏蓦地停住了,侧过身盯着他。
那是冬日的午后,阳光煦暖。少年穿着大一码的校服运动衫,襟口没什么规矩地敞着,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的半截小臂前端藏进松垮垮的裤袋,手里nai茶的吸管被他咬在嘴里。因为她的视线,江浔原本仍在漫无目打量的眼抬起来,西斜的日光照耀在他的脸上,十六岁少年的五官线条干净利落,明朗而坦荡,不需要任何多余的修饰,哪怕就站在那里不说话,整个世界都会跟着他发光。
江浔。
她的弟弟,忽然之间,好像真的不认识了。
nai茶顺着少年的喉间滚落下去,他被她看得发毛,舌头顶了顶腮,皱眉:你自己说不要帮忙的啊,过期不候。
你拼死拼活考进市重点江夏深呼吸,按捺下前一刻脑中脱离掌控的躁动情绪,语调平静,就是为了逃课和那些人鬼混?
江浔愣了愣,不反驳,只是目光沉下来。
好玩吗?她没有放过他。
冬天的风随夕照拂过发梢,江浔的nai茶也跟着冷了。
好玩啊。他耸耸肩,口袋里的手收得更严实了,左手的指腹在nai茶杯壁下意识摩挲。
江夏心里的无名火一下子窜上了头,想也不想就转身走开,因为走得太急,还不小心撞上了一个学长,学长扶住她,第一时间倾身接过了她手里的nai茶。
没事吧?陈老师怕你不好拿东西,就让我出来了。
那声音低沉悦耳,和江浔那股子不着调的慵懒劲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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