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六亲不认。
他记得大约是三年前。
顺从家族意志的容裳在云大好端端的读着商科,成绩据说还是一如既往的名列前茅。他似乎在最好的年华,尽着一个继承人最好的本分。
可容裳这座恍如亘古已在的华丽城楼轰然坍塌并非全无预兆的。寄出的投稿通通被拒,杂志社的实习岗位连夜换人。容氏这个大家庭,腐朽侵蚀,食古不化。你待如何?
愤怒漫上容裳的心尖,黑云压城快将他淹没,窒息。心里的不痛快让他整个人尖锐起来。梁雨泊一家赶到时,只见得满室狼藉,和容裳灰败决绝的背影。从来都是丰姿卓绝的容裳,竟高烧不止,一病不起。
医生说容裳身上有强烈的自毁倾向。他要神佛如他意,毁天灭地摧毁自己都在所不惜。
直至石庭请动隐居十多年的容老爷子出山收拾残局。容昭干脆的提前分家,把名下的财产尽数过到容裳身上为他撑腰,并对容裳的病下了噤声令。又把长孙接到身边,石庭陪着静养了大半年,情况得以回寰。
也多亏容裳这个全家人心照不宣的秘病。原本在家中动辄得咎的梁雨泊,轻飘飘撂下一句“你们也要把我逼成表哥那种神经病才满意么。”大学时就顺利地选读到自己喜欢的专业,甚至休学干起自己心之所向的摄影事业也无人置喙。
容裳怏怏的声线将梁雨泊拉回到现实。“有人坐不住啦。”
“会不会有误会?”梁雨泊不是傻瓜,周丛筠听上去那样势在必得,一定是得了某种许诺。
“不重要。”容裳摆摆手。腕间那只手环历久弥新,可时过境迁,他已不再是那个因为想满足父母期许而压垮自己的少年。
“还有,”容裳盯住梁雨泊,“不准跟薛荔告密。”一向观察力甚好的表弟当然不会错过他眼内暗含的浓重警告。
容裳垂着眼计较,种种迹象串连,他可算捉到石庭这些日子的古怪马脚。回想起她的闪躲,甚至笑起来都带有咖啡一样耐人寻味的酸涩,最后欲盖弥彰的出走,一举一动像极她悉心参与的那场展览:逃逸。
未可知山雨欲来,锐戾的疾风业已鼓满城楼。只待摧枯拉朽。根本无处可逃。
回容宅的路上梁雨泊不放心的前后左右望望,却什么也望不到端倪。
他不是不想回自己家,可终归还是提心吊胆的怕发生些什么。留下有备无患也好嘛。
巨大的不安笼罩着梁雨泊,可他的表哥不过是到茶台上煮茶,抬起眼皮好不耐烦的问,“小孩子家不睡在这做什么?”
梁雨泊当然不可能忽然转性说个一三四六的说教来,“那我先上去——小姑姑。”他心里的感应灯又闪闪,姑父没回来,表哥应该不至于跟姑姑动手吧。他这么想着,还是迫于低沉的氛围,一步三回头的上楼。
窗外虽有明月,容裳却无雅致。他开门见山的问“周丛筠说的和我订婚是怎么回事?”
梁渲头发仍带着水汽,见到容裳面色有点Yin郁。讶异只是一瞬,很快收敛心神。“提过联姻。”
“看来我这当事人是最后知情的。”容裳平心静气的斟茶,红褐色的普洱茶汤倾泻而下,“她应当去找过石庭,真是不自量力的找死。”
“怎么会?我已经清楚拒绝。”梁渲不赞同的蹙眉,“——是你爸?”
“不管他想要什么,”容裳淡淡的说:“我都不可能按他说的做。”话间他拿出一叠相片放到梁渲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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