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广陵城门,周愈悬在喉咙口的心才终于落地。马车路过环彩阁,勾栏女的手绢一扬,脂粉香窜进周愈的鼻孔,这个色中饿鬼的心思也跟着活泛起来:“承德兄……”
然而周愈刚叫出口,就被赵子继打断了:“夫君,干嘛叫表字这么见外,要唤人家夫人……”男人用袖子掩面娇滴滴地看了眼周愈,眼神娇滴滴地,语气却莫名有些咬牙切齿的威胁意味。
虽然前两日关系是有所和缓,但看到赵子继无关硬朗的脸强行柔弱,周愈还是颇为不适应,他勉强挤出个笑容,试图和赵子继讨价还价:“承德兄,你看,这儿反正也没其他人在,我们以后可不可以……”
“不可以,”赵子继好整以暇地掏出铜镜,准备收拾收拾仪容, 在看到镜子里那个花脸婆娘的瞬间,多多少少还是被自己恶心到了,他慢悠悠地收好镜子,佯装无事发生地笑道,“不怕四下无人,就害怕有人时你嘴没把住门。与其时时注意着换称呼,不如直接养成习惯。反正我和你也确实结成夫妻了,我叫你夫君,你唤夫人,也是名正言顺的事儿。”
事有轻重缓急,人有亲疏远近,左右两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称呼也没那么重要,当务之急是先搞定这个男扮女装的悍妇,他要下车去牡丹花下快活快活。周愈按捺住猴急的性子,若有所思地点头称是:“夫人说得有道理,我记住了。”
“记住了就好,你刚才想说什么?”
是这样的,夫人,我方才探出头看了眼街上,看到了我的塾中旧友,想当年我们一起参加乡试,我在秀才这一步戛然而止,没想到他却一路平步青云,成了进士。看他的模样似乎是调任回乡,我好歹也是他师出同门,理应去拜访拜访。”
偌大的环彩阁人声鼎沸,青楼女子殷勤招客的娇嗔还没散去,什么旧友熟人,分明就是春天的猪猡想拱白菜了。周愈那点花花肠子瞒不过赵子继。赵子继眸中眼波流转,转眼间就生出一计,他通情达理地笑了笑:“如果真是如此,夫君的确应该去拜会拜会,但一定要现在去吗?”
“我看他刚好在酒肆里独坐,不如就趁现在去看看,”随便扯得的虎皮大旗都没被对方识破,周愈洋洋得意地叫停了车夫,回头匆匆地给赵子继道了别,“夫人不用担心,我定会早去早回。”
“去吧,别喝多了。”赵子继巧笑倩兮地叮嘱道。
晃晃悠悠的马车停在了周宅门口,不等守门的家丁通传,赵子继已经泪如雨下地从车上下来,跌跌撞撞地往府里走去。
“子霁这是怎么了?”周老夫人见儿媳这般模样,再看她周围没有自家儿子的身影,身体一虚,心惊胆战地问道,“周愈呢?”周老夫人见赵子继没回答,慌得抓住了丽雯的袖子,怒声问道:“我问你,你家姑爷呢?”
“在回来……在回来的路上……”
周老夫人年纪大了,禁不起吓,听到丽雯半句话,当即要晕过去。
后面赶来的周老爷要镇定得多,他瞪圆了眼睛:“在回来的路上怎么了?”
“在回来的路上钻进ji院去了,”赵子继止住眼泪,人高马大的身体全力压在丽雯身上,虚弱无力地说道,“周老爷,想来是我们没有缘分,成不了翁媳,我也没那个本事守住令郎的心。容我休整两天,收拾好盘缠嫁妆。待您儿子回来在和离书上签完字,我就回我的淮Yin赵家,不打扰令郎寻欢作乐,纳妾找外室寻欢作乐了。”
听到儿子没事,慈母周老夫人那边是喘过气来了,但周老爷这边就徘徊在气疯边缘了,成婚不过数日,又是闹着退婚又是进ji院的,已经当众打了两次新娘的脸,是个人都得崩溃!周老爷沉声安抚道:“好儿媳,是我周家教子无方,对不起你了。这样吧,你先回去休息,等过了今晚,明天,或者后天,周愈便来找你赔不是。”
对付儿子还是得老子来,走出去百十来米的赵子继满脸泪痕,嘴角却疯狂上扬,下车时他往脸上撒了好些水,又在自己大腿根狠狠掐了一把,疼得他说话都带颤音。周老夫人和周老爷这等单纯的人哪能识破他的伎俩,现在只怕正满宅邸找笤帚去收拾他不争气的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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