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到他手上,他还有许多宏图还未施展,复兴这个皇朝是他毕生夙愿。
可是不知道什么时候,有另一个人闯入他的视野,让他成为帝王的路上,多了一个执念——只要他披上黄袍,只要他身份天下至尊,他就是喜欢一个太监又如何?他愿意给谢以云无上的宠爱,没人能够置喙。
在这样一条注定孤独的路上,他因她多了私念,这个念头起初只是一颗种子,却迅速生根发芽,如藤蔓延生着,如今藤蔓枯萎,却永远清除不掉。
从来不知道,原来他会这么想一个人。
吃饭、走路、睡觉,还会不期然冒出一声:“过来。”
可是往往是整个大殿空旷得死寂。
朱琰忽然又睁开眼睛,他起身披上衣服,在这样深的一个夜里,他屏退左右推门而出,以宫外府邸尚未建好为由,他还住在紫烟宫碧云轩,周遭宫殿的环境没有发生多大的变化,犹如一个月前、一年前。
可是,少了一个人。
谢以云住的耳房就在碧云轩一旁,他站在耳房门口,抬手敲了敲门。
好像过了会儿,谢以云就会察觉到门外有人,战战兢兢地推门而出,呼唤一声:“殿下有何吩咐?”
这种错觉让他很久都没有动。
可是他也知道,他等不来她。
终于,朱琰还是艰难地迈出一步,只需要手上使劲,就能完全推开那扇门,屋内已经三五天没有打扫过,但没落多少尘,从泾河回来后,他就下令任何人不准来这个小小耳房。
就连他自己,也默认这是一片禁地。
如今,每朝耳房里走一步,他鼻腔里的烧焦味越来越重,灼烧感直到胸腔,以至于最后干脆屏住呼吸,张嘴呼吸。
桌子上有一个半个拇指高的茶杯,茶杯通体透白,小巧可爱,是官府的瓷窑烧的上好瓷器。
他记得这个茶杯。
那是一次宴上,谢以云一直盯着这个茶杯,朱琰立刻察觉,他分明看出谢以云眼里的喜爱之意,但就是不开口提赏赐,因为他想等谢以云跟他求。
他时刻留心,可是等啊等,等到后来,宴会都要结束,谢以云目光从茶杯上移开,却没有主动开口要这个茶杯。
朱琰当时心里堵着气,难不成他对她很差,她是紫烟宫的总管公公,不敢随口要一件小小的赏赐?
宴上歌舞几何,朱琰已经记不清,他只记得自己想反反复复想把那茶杯摔碎,好教谢以云露出失望神色的心情。
她不肯开口,那他就毁掉这东西。
可是真让她失望,他又会不悦,反而得不偿失。
如此思虑,他压下这种无端冲动,干脆赏下一整套的茶具,包括高脚白瓷茶壶、三只小巧的茶杯,一个玉质茶盘。
谢以云表面上感恩戴德地收下,回头却把大部分茶具散出去,只留下最开始看中的那只茶杯,也就是现在放在桌子上的茶杯。
她所求不多,只是简简单单一个茶杯。
她所求不多,只是离开紫烟宫,离开他的身边。
朱琰手指摩挲着茶杯,目光颤动。
他脑海里出现反问自己的声音:他错了么?
“错”这个字,是朱琰一生中觉得最可笑的一个字,因为在他看来,凡事只有成功或者失败,而不会有对错之分,那时的他从来不知道,有一天他会突然问自己,他是不是做错了。
逼谢以云的喜怒哀乐都只随自己而动,把她当所有物,不准她有任何异心,动辄威压她,让她对自己产生深深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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