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话不说,民警道:“姓名。”妇女低头不答话。
民警敲了敲桌子,又问道:“姓名?”妇女仍是不答话。
民警愠怒道:“怎么,现在说不出话了?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事儿吗?把孩子扔了,让孩子到处找你,你配为人母吗?!”
妇女抬起头来,竟早已满脸泪水,止不住地摇头否认:“我……我没有,我不知道……”
苏学安看到这里,拉着露秋白道:“走吧,别看了。舅舅带你去吃好吃的。”露秋白却甩开了他的手。
突然,角落里传出一声脆生生的呼唤:“……妈妈?”
妇女听到这个声音,整个人都凝固了。
小黑孩赤脚跑到妇女身旁,抱着她的腿喊道:“妈妈。”
妇女却转过身,不再看向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着警察哀求道:“……警察同志,我已经这样了,不能让我的儿子也跟我一样趟这趟浑水,你们行行好,收留一下他吧,求你们了。”
“□□是福利院的事儿,福利院只接收孤儿,你儿子是孤儿吗?只要父母健在,无论谁想收养这个孩子都得经过你和你丈夫的允许。对了,我们还在追查你丈夫的下落,这件事你也必须交代清楚。”
妇女脚下的小黑孩哇地一声,坐在地上哭了起来:“妈妈,回家,我要回家。”妇女慢慢蹲下身子,抱着小孩哭道,“听话……你是个男孩子,要坚强,以后记得要听警察叔叔的话,知道吗?”
后来的事情,露秋白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知道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面对那样的场景,他一向顺遂的人生从此天翻地覆。彼时,他从衣兜里摸出他最宝贵的枫叶项链,交到了小孩手里。
苏学安抱着他,消失在漫天飞雪的黑夜里。
后来露秋白才知道,作为记者的母亲当时是跟着露秋白的爸爸一起去到现场的。人贩子拐了几个孩子在拖拉机里,由于连日奔波,小孩又哭闹不止,有一个小孩冻死了,被人贩子从高高的山崖上扔到湍急的河水里,还有几个被喂下过多的镇定药,救下来后高烧不止,落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发了疯的人贩子知道自己左右逃不过一个死,抄起一把长刀对准一个小孩的颈项情绪激动,大叫不止。
露秋白的父亲被请去谈判的。这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那时候的露秋白对于大人们的世界什么也不懂。只知道大街小巷、电视里、报纸上都在报道着同一件事情。露秋白曾偷偷看过,那时电视里一个挥舞着长刀的男人手里抱着一个看不清脸的小黑孩,不甘心束手就擒,垂死挣扎。电视里那个举着话筒流着眼泪的女人,是自己的母亲。
从此之后,黑恶势力、迫害、抗争这个词与母亲息息相关。母亲投入到了儿童权益保护的洪流中去。
露秋白印象中的母亲,是总也温温和和、笑眯眯的。她总爱把露秋白抱在腿上,指着露秋白碗里剩下的几粒米饭说“粒粒皆辛苦”,还总爱对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算啊算,然后对露秋白说道:“任何事情都得来不易,不忘初心和居安思危,一个都不能忘。”
露秋白似乎懂得母亲为什么要做那样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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