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殷登基那年,钦点了大梁最后一个状元。彼时战乱未起,大厦未将倾,江殷还踌躇满志要重整河山。
他坐在龙椅上,遥遥的看着殿中跪成一行的新科进士,身边的内侍捧着他们各自的文章。江殷逐卷翻看着,心里却惋惜,再看不到庄承那样好的文字了。
他择出一篇好些的文章,翻至卷首,墨笔小楷写着“金州冯蘅祖。“
“冯蘅祖。”他唤道。考生中最年轻的一位应声往前跪行几步,拜道:“学生在。”
江殷犹记得冯蘅祖当时脸上的惊喜与期待,想起那前朝“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朝看尽长安花“的句子,真是潇洒,自己反倒一直拘在这宫城中,鲜得自由。
“状元郎,竟有这般好身手。“江殷费力的调动口中那木质的假舌,一字一顿的,说出了第一句话,带着凝滞与嘶哑。
无人知道,他开口说话,是克服了多少的难处。常年被凌辱、殴打,江殷已经本能的恐惧外界的一切,说出一句话,已经是跨越千山万水。
这句话,是江殷下出的第一个棋子。残局未完,如今时机已至,扭转乾坤便在此着。
他要让庄承知道,哪怕碾碎他的身体与意志,他也不会是他的手下败将。
他曾经拥有过的江山,庄承不配拥有。
冯蘅祖脸上的诧异之色转瞬即逝,和善地笑道:“少年旧事,想不到还有人记得。”
地上寒气中,江殷低头一阵咳嗽,掩住唇齿的右手指缝溢出血水,冯蘅祖连忙把他扶到了床上,掖好被子。
连上个床都要别人搀扶,江殷内心苦笑道,自己的身体,恐怕也只能这样苟延残喘了。
待到江殷气息顺畅些,冯蘅祖又道:“先生的身体虽然沉疴已久,但诊治先生的卢神医亦是圣手,先生还请多多保重,勿有轻生之念。金州有偃师,同我是至交,为先生做了口中木舌,虽不能恢复味觉,但日常交流不成问题。”
卢平告诉过冯蘅祖,此人的身体根基并不差,估计从出生以来就仔细保养。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这么娇生惯养,绝不是你我这样的小老百姓。“卢平笑道。
而他现在的身子,是受了五六年的凌虐所致,将十几年Jing心维护的好底子摧毁殆尽,五脏六腑都有不同程度的衰竭,脾胃全毁,浑身筋骨都带着旧伤,一到Yin雨天便如万蚁噬咬一般痛苦。最严重的,却还是身下隐私,历经过至少千次的强暴,肠rou都落出好大一截,如今排泄已经不能自制,日常只能用东西塞着。
哪怕是卢平这样见多识广,也不曾见过这般伤重之人——一般人受了这样的伤,也撑不到现在。
他主动开口说话时,冯蘅祖是意外的。历经过这般黑暗的人,竟然不疯不傻,还能一言道破自己身份。这般人等,绝非寻常之辈,即便另有所图,冯蘅祖还是不禁起了几分敬佩之意。
床上之人已经疲惫不堪,倚靠着床头不知不觉竟睡下了,冯蘅祖只能改日再询问他的身份。
正是酷暑,冯蘅祖穿着单衫,还是燥热不堪,江殷却盖着棉被点了炭炉,冯蘅祖为他掖被时触及了他的指尖,宛如在触碰一块寒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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