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知道，在皇上心里，总是有许多事情是比臣妾重要得多的，这种事，臣妾在很多年前就已经很清楚了，如今也只不过是再印证一次这个结论罢了。”

    嵯峨滢听了泰安帝的话，神色不动，依旧是面无表情的模样，只冷淡说道，她是很了解泰安帝的，她不需要对这个男人像其他妃嫔那样唯唯诺诺的，更不需要低到尘埃里，她甚至可以适当地发发脾气，因为这个男人对她有情，而且他心中是有愧的，对她内疚的，所以，这些年来，她可以有恃无恐。

    “滢儿，你何苦说这样的话，你明明知道朕不是不肯给你晋位……”

    泰安帝叹息一声，宽厚的大掌轻轻抚上嵯峨滢优美的肩头，沉声道：“皇贵妃形同副后，中宫皇后尚在的情况下，通常除非是贵妃将死，才会册封以示恩荣，也是给一个体面，否则后宫一般根本不会册封皇贵妃，其中牵扯诸多，朕即便是堂堂天子，制衡天下，却也不可恣意而为，只因天子的家事便是国事，不能简单视之啊。”

    嵯峨滢听了这番话，微微红了眼眶，虽未落泪，却宛若芙蓉泣露，令人忍不住想要将她抱在怀里轻怜蜜爱、细细呵护，嵯峨滢看着妆镜里自己那张依旧绝美倾城的面容，语气里带着幽幽不尽的怨意，道：“当年皇上搂着臣妾，说以后会给臣妾一个风光的婚礼，会与臣妾一生一世一双人，可是后来皇上却迎娶了西妙晴，臣妾只能作为侧室，自此再也不能穿大红色，此生也没有坐大红花轿的机会了……明明后位应该是臣妾的，明明建元应该是最尊贵无比的嫡长子，可是因为西妙晴，不但臣妾要屈居于她之下，臣妾的儿子也一出生就被迫成为庶出之子，就连死后也只能由她与皇上合葬！其实臣妾明白，当时皇上要借助西氏之力竞争皇位，所以必须娶她，可明白归明白，臣妾的心里就是难以接受，一直到现在都接受不了！”

    嵯峨滢说完，一时间殿内没有人再说话，安静极了，只有微风从半开的窗户中钻进来，吹动了薄软低垂的半透明帘幕，良久，泰安帝悠悠轻叹，声音里有着淡淡的无奈：“滢儿，朕在意你，所以加恩你的娘家，恩封你的父兄，爱重你为朕生下的儿子，但皇后母仪天下，掌管后宫，多年来兢兢业业履行着身为后宫之主的职责，不使朕有后顾之忧，她是朕的结发之妻，也曾同甘共苦，朕虽待她之情不及你，无非是做个帝后和睦的样子罢了，为天下做表率，但朕前番探她口风，她一向淑德温顺，此次却态度坚决，不肯依从朕欲封你为皇贵妃之意，若是朕硬要一意孤行，只怕她做得出抗旨不遵之事，到时候朕要如何收拾局面？”

    “臣妾也不为难皇上，这皇贵妃不做也就不做了，臣妾未必就多么稀罕。”

    嵯峨滢咬着鲜艳欲滴的红唇，从镜子里看自己身后的泰安帝，目光直直迫视着自己的丈夫，“但建元呢，皇上的儿子不少，可是臣妾就这么一个儿子，他又明明那样出类拔萃，难道不该得到最好的？他难道不配做太子？臣妾知道后宫不得干政，可是建元若真是资质平平、庸碌愚钝也就罢了，臣妾也没脸妄想什么，但建元是多么优秀的孩子啊，臣妾敢说他绝不比他的父亲差！承郎，他是咱们的孩子，咱们唯一的儿子，是你的长子，难道你忍心让他日后居于人下吗？！”

    泰安帝看着有些咄咄逼人的嵯峨滢，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无奈，道：“滢儿，你的心，朕都明白，但朕的心，你难道就不明白么？建元确实优秀，可你扪心自问，莫非老四就比他差了？论出身，老四乃皇后嫡出，论本事，他也不下于建元，何况朕还有好几个儿子……朕如今年纪也不老，早早立了太子未必就是好事，你看历朝历代有多少太子最终能够继位的？滢儿，朕虽然是天子，听起来似乎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但事实上国家大事也不是都以朕的好恶来决定的，‘朕即国家’‘天下大事、一言而决’这些话，其实也不过只有少数皇帝能够做到罢了，基本上都是开国帝王，朕虽自认为还算明君，但在朝堂之上，也做不到万事随朕心意，想要乾纲独断，何其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