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陨星开车至废弃化工厂,跟随定位,一路顺着外墙往里走,化工厂外地上扔着半烧焦的纸钞、乱七八糟的枪弹匣,还有几截断肢,这里距离高速很近,各种嘈杂刺啦的声响层出不穷。
但这里平日里出现的人寥寥无几,池旻行会来到这里就十分令人不解。
谢陨星的眼睛紧盯着手机上那一点,丝毫不敢松懈地飞跑向那个方向,他是很担心池旻行,但是担心里混杂了许多其他成分,那一小点停在地图的某个位置,谢陨星大步跨过两处残骸,正要穿过又一扇废弃铜门时。
一把漆黑的枪顶在谢陨星额头上,谢陨星被枪口逼得一步步后退,双手高举。
压在扳机上的手指修长分明,那张陷在Yin影里的脸一寸寸露出,苍白色眼窝,高耸鼻梁,墨紫色丹凤眼,以及嘴角噙着的那抹懒怠笑意。
一个怎么也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谢陨星脖子仰起,后背紧贴在墙上,冷汗滑下来,被枪口对准的恐惧让他凝聚不了注意力。
亓孟居高临下地看他,唇角偏了下,笑得云淡风轻:“嗨,池也。”
高烧让谢陨星发软的双腿几乎站立不住,尖声道:“别杀我。”
亓孟说:“有想过这一天吗?”
他的指尖扳了下去。
谢陨星眼前一阵电光闪烁,发抖的双手捂住了耳朵,许久,也没有等到声音。
子弹是空的。
“砰。”亓孟口中模仿着这个声音,把玩着那把空枪,紧压着谢陨星的心脏口,往前一顶,谢陨星踉跄退了一小步,慌乱抬头。
亓孟低下头来,嘴唇贴近谢陨星的耳廓,一字一句,声音低沉狠戾:“我怎么舍得就让你这么轻易死掉。”
高烧让谢陨星双眼分泌出腺ye,浸shi了鬓角,费力地说:“你。”
“想知道我为什么在这?”亓孟手搭在谢陨星的肩上,宛如他们曾经还是朋友时的那样,“你还是先把眼泪擦干净吧。”
这一搭,险些让谢陨星发软的双膝直接跪下去,谢陨星嗫嚅地低着头,这十年他就如同巴甫洛夫的狗,即便再艰难地反抗,直面亓孟时还是有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他嘴唇蠕动了下,拿手背狠狠揩了下眼角。
亓孟维持着与他勾肩搭背的姿势,谢陨星像是被霸凌的小孩子,缩着肩膀,努力说:“我会一直赢的。”
“赢?”亓孟好似听到了什么好笑东西,笑得整个胸腔都震动,脸上却是毫无笑意:“你就那么想赢吗?不惜背叛?”
“是,我想赢。”谢陨星说。
那双箍着谢陨星的手仿佛要将他的肩膀捏碎。
“你做出那样的事,就是为了一个可笑的赢字?”
“我要赢你,亓孟,你从来没有问过我想不想要,你不懂屈居人下的滋味,你总是高高在上,甚至不把我当个男人看。”
谢陨星低声说,声音却越来越压抑,低着头颅,最后近乎嘶声咆哮:“我要有名有姓、堂堂正正、受人尊敬,永远不被人欺负,我有什么错,我做了十七年的男人,你却把我像女人一样拖到了房间里,对你来说这可笑吗?”
亓孟的脸色有一瞬间的苍白如纸,蜷缩的手指握成了拳,像是抵抗强烈、难以抑制的从内心深处浮起的悸动狂笑,这些话是第一次从谢陨星口中听到,在此之前张臣对他说,谢陨星,不是一直很会装吗。
什么也不表达,将不满、背弃、丑陋的人性通通藏于深处,直到为了利益才彻底爆发出来,又狡猾地占着道德制高点的筹码,理所应当又不含丝毫愧疚。
“那你就一直当个赢家吧,谢陨星。”亓孟说。
“我会一直是的。”谢陨星说完那一番话,就如同抽干了所有力气,大喘粗气垂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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