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秦澍、明玉、何远三人因王进之邀,赴锦园联诗赏月,吃酒谈笑,顽到天明星稀方休。而那明玉是秦澍使计诓出来的,自然也要由秦澍原原本本的送回去。只是这秦小公子喝多了酒,倒成了被拽上车的那个。明玉一面拉扯着他,一面与王进又寒暄了几句,那王大公子实在绷不住笑,便对他说:“你且回了罢,再过片刻,润之就要瘫在此间,抬也抬不动了!”明玉闻言也笑,只好道一声告辞,又深深行了一礼,方才哄着秦澍,上了门前那雕花翠幄的高大马车。
何远见状,也道一声叨扰,便要出门。王大公子却拉着他,问他初春淮南道采办一事,蝎蝎螯螯,颠来倒去。那何子疏心中狐疑,却碍于脸面,不好不答,于是絮絮的将到了何处,买了何物,作了何价,一一说了。直说得口干舌燥,心急火燎,正要讨杯水喝,却听那王大公子迷瞪着眼道:
“哦,那你先前在淮南道,买了甚么东西?”
何远一听,哭笑不得,暗道这王伯飞果然是个奇才,醉到这般地步还能谈笑自如。他连忙唤来小雀,对她说:“你家公子醉得厉害,快扶下去罢。”小雀不明就里,心说方才还好好的说话,怎么一会子就成了醉得厉害。但何远开口,她又不敢不依,便对那王大公子说:
“爷,回去了,主子还在琳琅阁里等着呢!”
王进闻言,装模作样的点了点头,又与何远行了一礼,方颠颠的回琳琅阁去了。何远看着他那背影,笑得人仰马翻,命小厮牵了马。却也不骑,只慢慢的往回踱。
却说明玉在府前下了车,又嘱咐那秦家小厮好生伺候,托话与秦澍说改日再叙,便一转身,进了大门。却不料,那主屋堂前的灯火依旧亮着,他心中惴惴,也不敢绕道走开,只好径直推门而入。
那国子祭酒明琅坐在堂中,冷着眉眼,见他进来,便道:
“五鼓既过,我还当你是醉死在哪家了。”
明玉听他言辞冷冽,心中更是忐忑,却又分辩不得,瑟瑟道:
“父亲错怪,我与几个朋友联诗,因觉得很好,便多喝了几杯。”
那明琅闻言,因见他谈吐得体,思路清醒,知道是未醉的,气便先消下去了一半。他沉着脸,又顿了片刻,道:“联的甚么诗,写来与我看看。”
明玉听罢,诺诺的应下了,便往里间掌了笺管,将那完完整整的默了。而这明维德本就文采锦绣,诗书烂漫,又最擅强记默写。片刻之后,竟将那洋洋洒洒千来字的文集,誊得丝毫不差。写罢,便横搁玉笔,恭恭敬敬的呈与明琅去看。
明琅皱着眉头,接过那雪浪笺来,展眼上上下下读了一遍,却忽然破出个笑脸,道:“确实很好……只是这王伯飞是甚么缘故,他一个大马金刀的混小子,竟能作得‘翩跹下玉楼’这样的句子?”
明玉听他说话,本也想笑,却忖着若说起捉刀一事,少不得要提玉山,便败露了此间经过,只好诓他说:“我也怪道稀奇古怪,兴许是哪里看来的也未可知。”
“是了,天下诗文繁盛,你我又不都是全见了的。再说,千词万句,发于七情,事事不同,时时不同。或许未必不是他王伯飞妙手偶得,佳句天成……”
明玉闻言,心知横竖是糊弄过了,便暗自长舒了口气。而那明琅也是个好诗文的,又与他指点了两句,评论了几番,最后归结道“问月”、“邀月”二首不分伯仲,而联诗当指“洞然天地俱苍茫,海上流波转画堂”一句为魁,但那“休道人间多离恨,青云此去是仙乡”一句意境高阔,也不容小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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