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长没有路灯的巷子,他其实很怕黑,可是他不能告诉别人怕黑,直到某一天他拥随身携带的削笔刀从一个变态手里保护了自己的时候,他也只是抱着妈妈说,没事,他不怕。
后来他就一直在说,没事,他不怕。
妈妈生了很重很重的病,他不怕,他可以好好上学,好好打工,好好照顾妹妹,他可以卖掉自己最喜欢的钢琴,可以在39度的高温穿着玩偶服整整一天。
他一个人从南方来到北方,放弃学业,和经纪公司签下不平等的条约,在北方寒冷的冬天顶着腿伤练舞练到快失去知觉,发烧昏迷整整三天三夜的时候,他也不怕。
因为他要比任何人都要努力地去保护他想保护的一切。
他觉得自己这一生,大抵都会这么过去,直到遇到沈决,他才知道他是可以怕的。
可以怕冷,因为沈决会把他塞进自己的被窝,把他捂得暖暖的。
可以怕疼,因为沈决会很耐心地哄着他护着他,不让他受伤。
可以怕苦,因为沈决会为了把他养胖去学习酸甜的南方菜肴。
也可以怕黑,因为无论练舞练到多晚,沈决总会来接他回家。
可是后来流言蜚语人言可畏,沈决离开了他。
再后来生老病死无能为力,妈妈也离开了他。
他好像走进了一片茫茫无际的风雪里,不知来路,不知归途。
然后突然有人叫了他一声,顾衍书。
他猛然从梦里惊醒,才发现天色居然从凌晨又已经到了深夜,亮着苍白灯光的走廊里空无一人。
他坐起身,指腹揉了揉眼睑,深深地呼出一口气,然后看见身旁的手机亮了。
屏幕上闪烁着沈决两个字。
接起,电话那头传来沈决的声音:“哪个病房?”
顾衍书微怔:“什么哪个病房?”
电话那头声音散漫:“我到医院门口了,不知道去哪儿找你。”
沈决说得云淡风轻,顾衍书却呆呆地没反应过来:“西安的航班不是都停飞了吗?”
“嗯。我开车来的,开了十几个小时,路上还差点出事,所以真的不考虑来接一下我吗?”似乎是为了故作轻松,沈决的语气里带了些不正经的惫懒。
顾衍书回头看向窗外。
是和他梦里如出一辙的茫茫夜色,风雪弥漫。
只是风雪的那一头,有一束暖黄的光亮,光亮里男人倚着车身,抬着眉眼,看向他的方向,笑得温柔又肆意。
好像他本来就该在那里,给顾衍书这风雪弥漫的一生一个安稳的盼头。
顾衍书突然就不想再等了。
反正他和沈决从来都很难,他们之间有太多身不由己,有太多流言阻碍,有太多太多没完没了的纷争,所以当沈决跨越了一千三百公里的狂风暴雪走到他的面前时,他突然就不想再等了。
他要和沈决在一起,就是现在。
就像他曾经问过的沈决有没有读过梁实秋的那篇散文里写的一样。
你走,我不送你,你来,无论多大风多大雨我都去接你。
他要去接沈决。
他人生里就想这么真正地任性一次,不去管那些世俗的规则,不去在意别人是否同意,他就想和沈决在一起,体体面面,光明磊落的在一起。
他挂掉电话,撑着伞,一步一步朝沈决走去。
他说:“沈决,听说你喜欢我七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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