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河下梢天津卫,三道浮桥两道关。
五河捞尸队的队长郭得友和火神庙警察局巡官头儿刘横顺同在海河边,本该是抬头不见低头见,偏偏到了现在,只是打过几次照面,话都没说过两句。
这两位都是偏修长的大高个,海拔相仿,结实的身板也都类似,可外人看来,却算是两种类型的人。
郭得友水性好得出奇,冬天河面冻住了,刨了冰窟窿就能潜下去,俩眼珠子倍儿亮,猛一看好赛画中的人物(书中原文)。吃体力这碗饭又成天河里游,有两膀子力气,宽肩窄腰大长腿,光着上身从河里游上岸时,总有人啧啧赞叹。但是天生是个爱说爱笑的活泼开朗人,说的话诙谐风趣,走哪都能招拢一群人听他说话,人缘特好,也就没人觉得他难亲近。由于他是五河水警队队长,又屡破奇案,尽管他一万个不愿意,大伙都喜欢叫他“河神”。
刘横顺,火神庙派出所所长,平顶身高一米八五往上,在派出所当差穿制服、扎腰带、绑裹腿,又板又直、顶天立地;剑眉凤目,一派英武之气。刘横顺一双眼又细又长,按过去的话说这叫“丹凤眼”,眼角眉梢一团的正气、身前身后百步的威风。脚力惊人,翻山越岭如履平地。往街上一站,真好似鹤立鸡群,别说大姑娘、小媳妇儿,连老爷们儿都爱多看两眼。而且他身量高、总低着头看人,看谁都跟瞧不起似的,大伙也都有点敬畏尊重他。脾气火爆,性如烈火,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服软;一身好功夫,使一门金瓜流星锤,身上六把真火,百毒不侵——因此总被百姓说是火神爷下凡,唤他“火神”。(原文有改动重组)
他们二位都听闻过对方的奇闻故事,也都暗自称奇佩服,本该是英雄惜英雄般惺惺相惜,可偏偏两人都有足够的原因不搭理对方。
郭得友早就知道刘横顺对人不热情,似乎有点看不上别人的傲慢劲儿,他不想特意去搭话还白白热脸贴冷屁股。
至于刘横顺嘛,他的顾虑有两个,一是水火不容,他对天天捞河漂子、在水里游的水警实在没什么好感,总是联想到冷shi黏腥的泥鳅;二是他有一个秘密,这个秘密让他和男人自觉地保持一定距离。
他是一个有断袖之癖的男人。
早在少年时,刘横顺就发现自己性取向和别人不同。
其他小伙伴喜欢的娇俏女孩,他没有一点兴趣,反而对在北平读书、有时住在他家的表哥,产生了一种朦胧的情愫,无论表哥在看书写字还是陪他玩,刘横顺的眼神总是黏着他不放。
那一年,他十三岁。
晚上他们睡在一间屋一张床上,已经十八岁的表哥不知处于什么心理,问他愿不愿意给自己口交。
刘横顺当时还很青涩,乖乖地躺在表哥怀里,说愿意,然后问口交是什么?
表哥没有说话,只是把他按下去,把已经硬起来的鸡巴塞进他嘴里。
他没有拒绝,他是自愿的,只是想让表哥开心。
硬,粗,说不上好闻不好闻的味道,毛茸茸刺痒痒的屌毛,没来得及射出的Jingye,以及突然推门进来的父亲。
小刘横顺被父亲狠狠打了半夜。表哥落荒而逃,再也没来过,几年后听说他结婚了。
人生第一段懵懂的恋情就这么不悲不喜地无疾而终,刘横顺也认清了自己就是喜欢男人的事实。
按部就班的,离家生活工作,他始终喜欢并渴望着男人,但再不会让别人知道他内心的不安和sao动,自然也再没有和别人做过不该有的腌臜事。世俗的眼光是他无比忌惮的刀剑,为了尊严,他不可能把真实的自己剖给人看。
刘横顺是个何等骄傲的人。
在外,刘横顺总是保持十足的体面——他的皮囊与气质已经给了他外形上的体面,出色的工作能力给了他立足职场的体面,对老百姓的清廉和不欺压给了他有口皆碑的体面——他对自己的努力换回的结果也很满意。
回到独居的家里,刘横顺也会在没人知晓的地方给自己奖励,或者换个说法,满足自己心灵深处的难填欲壑。
比如,床。
不同于其他习武之人爱睡的硬床,刘横顺把床垫的很软很软,是躺下去会凹陷下去一大块的软度。这么做既是为了让自己有被保护的感觉,也是为了躺上去时可以假想自己是被一个男人紧紧搂住了,挣脱不开。有时刘横顺只是躺在床上,闭上眼睛,稍稍一做想象,脸就红了。
再比如,上锁的床头柜。
里面没有藏钱,而是刘横顺唯一一次利用职务之便“贪污”的赃物。那是在处理一次暗娼馆后整理出的润滑油脂、假阳具之类的,不方便交给上级,被刘横顺扣下私用。几次偷偷尝试后,他的自我抚慰变得有趣多了。
放松白天始终绷着的弦,刘横顺心情愉悦地用水把身子洗得干干净净,检查身上有没有淤青或者擦伤,有没有不美观的地方,有时也对着镜子端详自己的脸,擦点雪花霜,给丰润的嘴唇摸上蛤蜊油——外表的体面也是需要努力维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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