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多久他大姨就拎着大包小包回来了,过几天连他姨夫也要从外省赶回来,毕竟仇凌去当兵这件事一家人都很重视。
看到阮家贝的那一刻她愣了一下,“你脸上怎么了?”
“不小心摔台阶上蹭到了。”
他大姨马上就急了,边放包边责怪道:“怎么这么不小心?这么大个人了,走路都不会走,花了你哥不少钱吧……”
“妈,”仇凌打断道,“别说了。”
他大姨一怔,下意识感觉不大对。但她也不是个感情细腻的人,哼了一声就去忙活自己的事了。
自从那天以来,每次打过照面仇凌都不敢看他的脸。他们也没怎么讲过话。他也重新睡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了,一切又跟从前一样,但有些事情发生了就会一直梗在心里,谁也不能装聋作哑当做没发生,他脸上的疤更是见证。
在铄石流金的八月,太阳烤炙着水泥路,路上来来往往的行人和车都别裹挟在这金色的热风里,让人晕眩。阮家贝每天辗转奔波于补习点和餐馆,一天天下来浑身脱力,因为刷碗得一直站着,更是腰膝酸软,每晚沾床就睡了。
八月中仇凌就要去部队报到了,临走前的那一晚,他们家吃了顿好饭,仇凌一些玩得好的朋友也来了,一大伙人热热闹闹的。仇凌被灌了点酒,哭哭笑笑的,却时不时发呆地盯着他的脸。阮家贝有点心虚,生怕他当桌说出什么话来,又怕久了被看出什么端倪,就借故自己困了先去房间了。
第二天一大早,仇凌就整理行装出发了,阮家贝睡醒的时候他就已经不在了。
他没有惊动他。阮家贝感觉心里莫名有阵空落落的,或许仇凌也不知道自己用什么姿态和自己告别吧。
上个月他就收到了三中的录取通知书,对方没想到全市第一会选择他们,把他安排进了一个美其名曰“风华班”的地方,大概就是一些上来成绩比较好的孩子组成的班。
时间也差不多了,也该跟他大姨招呼一声了。阮家贝想。
他上楼,看到他大姨坐在仇凌的床上,情绪也挺低落的样子,毕竟儿子不在家了,一年半载也见不着人。
他敲敲门,
看见是他,她又恢复那副横眉竖眼的样子,以为他想趁仇凌不在搬进来,“你姨父回来了,他睡觉打呼噜,我晚上搁这儿睡了。你要住进来等开学以后再说吧。”
他苦笑道:“不是的,大姨。我是来跟你说我准备去三中上学了。”
“三中?你成绩那么好为什么跑三中去?”她匪夷所思道。
总不能说实话吧,他道:“那边奖学金比较高。”
“那你到时候咋安排?干脆住校吧,能便宜点儿。”
在她眼里,虽然知道这外甥是双性人,但潜意识一直帮他当做正常的男孩子看待。在她简单的思维里,不就是多条缝吗?谁没事还上去扒拉你还咋的。
然而刚被她儿子扒拉过的阮家贝断然不敢冒这个风险了。宿舍里男孩儿那么多,万一被发现了,那一切都完了。
他轻声说:“我暑假里攒了不少钱,加上每年的奖学金,够付学费和生活费了。”
见他那么笃定,她也就没心思管了。本来这个孩子的成长她也都没怎么Cao心。
阮家贝知道她大姨从小不喜欢自己的原因之一是因为他妈。这俩姐妹关系一直就不好,听他外婆还在世时说,玲子,也就是他母亲,年轻的时候非常漂亮,在那个闭塞落魄的年代里,村里很多小伙子就为了看她晒谷子每天路过他们家,把那条泥土都踩出小道了。那莹白细腻的手臂被毒辣的太阳晒过却不会黑,只会微微发红。阮家贝就遗传到了她这一点。
不过后来结局并不好,她恃美而骄了,跟镇上的一些痞子混在一起,经常大半夜溜到迪厅玩,不回家不说,还逐渐嗜酒成瘾。
而她跟大姨闹得最凶的那次,是因为她把对方谈了三年,准备谈婚论嫁的对象给勾引了。虽然她说只是想气她,她对那个所谓的姐夫一点兴趣都没。但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本来那个年代的老百姓就没什么娱乐,这下她们的事变成人尽皆知的饭后谈资。他姨当时上个街都不好意思抬头。
因为这件事情两姐妹彻底决裂了,并要求家里跟她断绝关系。后来阮家贝出生了,外婆在世的时候到底不舍得,她自己年纪又大了,照顾不来,只能央求大女儿不计前嫌能把他拉扯大。
虽然阮家贝一直以来都本本分分毫不声张,但那张脸长得太像她妹妹了,只是她妹妹的容貌更加艳丽张扬。即便如此,每次看到他抬起小脸的样子时还是会膈应,就感觉这么多年她仍Yin魂不散似的,让她背后生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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