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魔域的天空难得的干净。
血似的云层散去了,露出背后炫目的星河来,那万千星辰高悬于天,清光洒落,照得殷玉荒的眉目间冰霜之色更冷,然而又仿佛只是平静的,像他此前百年间在修界中每一次望向漫天星辰时一样。
戎离搂着他,将他柔软青丝在指尖漫不经心地打着转,心想,殷玉荒从来没有向自己提出过什么要求。
最初戎离拘着他的时候,他成天的想跑,用尽一切办法破那锁上的禁阵,从狭小的活动范围中徒劳地试着一切可能杀掉自己的东西。后来他终于放弃了,投来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恼怒与不甘的意味,只是单纯地看着他,不想起过去的事情时,与凝视一套桌椅也没有太大分别。
这是殷玉荒第一次主动说出自己的愿望。
戎离还是担心他又想出什么新点子来,干脆将自己最近收藏的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挑了几个放在他身上了。身下前后两处都塞着东西,ru首上都贴着细夹,殷玉荒一下都动不了,稍微一个动弹,各处的东西便牵一发而动全身地给出刺激来,叫他只能软软地被戎离抱在怀里,披上薄衫走出殿外。
殿外却依然是四下无人的。殷玉荒举目望去,这大殿仿佛起在一座死城中,周围只是无边旷野,更远的地方则隐没进远方的雾色中看不清了。
他正温顺地倚在戎离怀里,那感觉却并不是柔软的。戎离感觉自己手里像是抱着一朵花、一片树叶,单薄得他几乎察觉不出重量了。虽然修为到了他这个地步,抬手翻山倒海也不在话下,但普普通通地一托仍然是能有个大约估计的。这未免也太轻了一些。
戎离将他搂在怀里,细细地亲吻着他,手里却始终圈着他腕子上的锢灵锁不放,口中问道:“今夜的星辰好看么?”
殷玉荒竟真的答了话。他道:“自然是好的。”
戎离笑起来,将他又抱紧了些:“我早说过了,外面有人在找你。你就留在这里吧,你答应我,我便天天陪你出来,再不只将你拘在那里了。”
殷玉荒远远望着高悬的星河,默然不语。
戎离道:“你想要什么东西,我都给你带过来,好不好?你的剑我好好收起来了,只要你不走,我便将它取来给你。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殷玉荒气息有些虚,却仍然平静地道:“我今夜观星,北斗隐,南斗现。这般明晰的星象,你竟看不出半点端倪来,魔尊大人,你果真不是他。”
他又来旧事重提,戎离一时有些恼怒起来,却还是勉强耐着性子哄道:“说这个做什么?那段经历我自有安排。”
他如此无知无觉地说着这种话,倒让殷玉荒一时觉得好笑了。他目光移到魔尊脸上,眼神中的复杂含义叫人看不分明,只能见到他勾起一个莫名带着释然意味的微笑来:“这样么。”
戎离这些时日从未见过他露出这样的笑意,一边觉得好看极了,一边心里又不安起来。他握着殷玉荒的手腕,将魔气探进那锢灵锁中,又仔仔细细地检查了一遍,彻底确认了那锁并无故障,却仍然安不下心。他定定神,抱着殷玉荒站起身来,勉强笑道:“我们回去吧。”
“不必了。”殷玉荒说着,多日来始终沉寂着的眼眸中忽然一点点亮起剑上清霜般的凛冽神采来。他不再看戎离了,只用极其专注的眼神注视着天际某一处星宿,一字一句道,“南斗掌生,北斗主死,我今日一战,必有生机。”
戎离并不很能听明白他在说什么,只听懂了他似乎想跟自己你死我活的打一架,心下顿时惶然起来。他将殷玉荒抱得更紧了,手里按着那截苍白细瘦的颈子,恶声道:“你能用什么同我斗!殷玉荒,莫逼本座……”
话音未落,晴朗夜空里忽然炸开一声惊雷。
戎离一惊,抬头望去,只见漫天云层不知何时已经聚积起来,亮紫色的闪电酝酿在里边,他甫一抬头,正见到一道玄雷朝着二人的方向直直劈下。
那雷落得太急,戎离炼虚期的修为本来就不是他自己实打实修炼出来的,仓促间顾不上后撤,手里还抱着人不便动作,只得放出魔气做盾,硬生生扛下了一击,脸色当场便难看起来。
“雷霆者,天之号令,得其法者,可以驱雷役电,祷雨祈晴,治祟降魔,禳蝗荡疬,炼度幽魂。”漫天电光雷鸣,顷刻间,云层中又有新的雷光应运而生,跃跃欲试地跳动起来。殷玉荒一身修为仍然是被封印着的,他浑身上下只披了一层轻帛,虚弱无力地被人抱着,手中连一把剑也没有,却无惧无畏地迎着那漫天蛟龙般乱舞着的电光,诵出每个入门弟子都应当知道的一句话来。他面色依然是冷的,话语声中却带着悠然,“魔尊大人,以魔气接雷劫,感觉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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