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盼在安南走后就被狱卒从刑架上放了下来,此时正缩在堆着干草的角落中,头颅低丧,怀里紧紧攥着那个粗糙的梨花盒子。
连接向牢房的甬道又亮起了灯。
高盼迟钝的看向铁牢之外,安南主仆终于还是又来了。
安南不像昨天那样浓妆华服,反而是肃穆的白衣黑袍,平日不是点了朱砂就是贴着金箔的额头今天也没有任何妆点,露出了被常年遮盖的深紫色伤疤。高盼一看到她这模样就知道她是来做什么的了,遂放下了梨花盒子,坐直起上半身,Jing神似乎恢复了很多。
“郡主这是要亲自为我送行吗?”高盼哑着声音问安南,越过安南,她身后的十六也是一身素服。
安南点头,笑盈盈道:“我与高大哥师徒一场,主仆一场,当送这一程。”
“我还给你带来了酒。”安南抬手示意守卫打开锁,和抱着酒坛的十六进入了牢房。狱卒拿来三个干净的酒碗,安南就干草坐下打开酒坛的封泥,一一将三个碗倒满,将其中一碗放在高盼面前,自己端起一碗缓缓道:“这一碗酒我与十六敬你,敬我们的高将军、高师父、高大哥。”
而十六的话少了许多,只是跟着安南后面说了两字:“敬你”
高盼或许是因为伤口发痛,又或许是因为其他原因,端酒时手筛子一样抖着,洒落出了许多酒水。
高盼猛的抬腕将酒一饮而尽,却又似忽然拿不住了,脱手让空碗在地上狠狠的摔裂了。他垂下手,看了看只是小酌了一口的安南,又看了看一言不发同样将酒一口干的十六。忽然低声笑了起来,笑完才似头疼一样捂住自己额头,闷声道:“高将军?高师父?高大哥?”
“我不配啊。”他整个人佝偻了下去,整个胸腔却在剧烈伏动着,好像濒死野兽末途之前难以向命运低头的喘息。
然后他将捂着额头的手移向眼睛,仰头苦笑道:“于将军,我私通敌军辜负百姓。于师父,我背信弃义不堪为人师表。于大哥……我辜负了你们的义气。”
安南安静的听他说完,目光流转,笑道:“至少,你死守过城门三日。至少,你曾救过我等一命。至少……你面对我们时选择了束手就擒。”
“郡主啊。”高盼念了一遍安南的名字,摇了摇头,“你是我最优秀的徒弟,也是……我最痛恨的徒弟。”
“呵呵,安南之幸。”安南笑呵呵的接受了高盼的评价。
“既然酒喝完了,那我们师徒情就要放到一边了。”安南示意狱卒拿走酒碗,缓缓道:“高大哥,你该说了。”说完她看向高盼,漆黑的双瞳溢出流光。
“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南巷,香满楼。
白霜隐闲坐在厢房的后窗边上,摩挲着新送来的长笛,陷入了自己思绪中。按照香满楼的规矩,学艺中的姑娘参加过花魁比赛后就要正式为楼里工作了,尤其是花魁。
但是她却例外了,一大早的,当着百姓王孙公候的面,盖着镇国公府官印的箱子一箱箱被抬进了香满楼。
送礼来的人,一看就是有身份有修养的人,却站在香满楼的门口,就将安南郡主要包养花魁的事大声嚷了出来,当着所有围观着的面。之后,更是放下了一句谁要是敢和安南郡主抢人,谁就是公然和镇国公府作对的狠话,傻话。
当时白霜隐就在阁楼上看着,谨遵自己的人设沉默不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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