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两眼,眼皮沉沉地耷拉下来,很快再睡过去。
再醒过来时,天就亮了,那一个叫花子早不见了人影,但他却不晓得,经过一日一夜里的流浪,自己从头到脚的,看上去其实也并不比叫花子要好多少。
在街边胡乱吃过一点东西,小满就满大街找起活来,其实还是没有方向和目的,心里只想着快些安定下来,于是只要看见一间铺子便走进去,问人家招不招人。
有些修养好的,会听他将话说完,再告诉他暂时不招人。
而那一些修养并不好的,或者是正好在忙着,他走进去,一声话都还没来得及开口问,那人立刻就伸手不耐烦地赶他出去。
他的人是邋遢的,落魄的,一张脸却像姑娘家似的白净俊俏,再看他的手,也是修长齐整,没一点茧子,不像吃过苦,更不像是能吃苦的样子,开门做生意的,并不需要这样的人过来碍手脚,哪怕真收下了他,若不巧他真是从哪一家逃出来的少爷,那就更是麻烦。
没人愿意搭上这样的麻烦,便都想也不想就把他拒之门外。
那时候,小满却只知道自己不断碰壁,并不知道这一些缘由。
不晓得碰了多少次壁,他终于感到了疲累,只好在街边坐下来稍微歇息,眼睛盯着面前的车水马龙,心里不能说没一点丧气的。
这时,突然有人喊他一声。
小满一抬头,竟是阿立。
他看着他,也不问他怎么从厂子里一声不发地跑了,却只问一声,“怎么,还没寻到事做?”
小满先诚实地答一句,“还没有,”而后忽然想到什么,又皱眉,“你一直跟着我?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盯着我不放?”
阿立一笑,却答非所问地道,“我从小没爹娘,七八岁时,实在饿得受不了,从育婴堂里跑出来,正巧在街头撞到魏爷叔,那会儿他才起家,自己也拮据,却还收了我,一路供我到大学毕业。说不定待你也是这样……”
小满打断他,“你算撞上了他。但跟我一同出来的有那么多人,为什么单单挑中了我,要供我读书?”
阿立一时静默。
小满说一声,“算了,已无所谓了。再会吧。”就起了身,头也不回走了。
和他对话的时间里,他心里倒是默默决定好了一个去处。
再一次走到码头上去,仍是看见昨日的那些挑夫,小满过去,问了人,寻到一个工头模样的人,直截了当地跟他说,自己要做这个活计。
那工头看他一眼,不点头也不摇头,只将眼睛斜一下那一些堆积如山的货物,似笑非笑着示意他去搬。
原本,做活的人都是各自归各自,从不去看别人,但这少年头一次做活,却惹得众人都停下了自己手中的活,像是围观着杂耍似的好奇地观望。
工头也不去制止,他的心里也很有些好奇。
那一包沉重的货物一压上背脊,他的脑子便里嗡的一声,两条腿不自觉地抖起来,他还努力地朝前走两步,一张白皙的脸已经狼狈地涨得通红。
四周闹哄哄地响起来嘘声笑声,都以为他支撑不住。
他也的确是支撑不住,究竟怎么支撑着走过去的,连他自己也不晓得,但就好像被逼到了尽头去而不得不撑住似的,到底是没倒塌下来,甚至把东西放了下来,也不喘一口气,似乎知道一旦喘了气歇一下就不能够再聚起来似的,一股作气着又再搬起了一大包的货物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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