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朔看了楚韶一眼,似乎有些犹豫,楚韶却道:“明日晨起之后,我交出湛泸军令,任凭陛下处置,可今日谁若拦我——我必血洗金庭皇城,谁也别想走。”
风朔勉强冷静下来,白着一张脸道:“朕会叫人跟着你们,必定把将军府围得水泄不通,望你二人言而有信,否则……别怪朕心狠手辣。”
楚韶没有答话,周兰木却笑着应下了,楚韶抱着他往外走去,走到一半却听周兰木唤道:“解意啊……”
风朔摸着手边冰凉的龙头,茫然地听他说:“戚琅真的什么都没有告诉你么?你这么聪明,这种说辞我却是不信的。”
他低着头,半晌才听到对方已经飘远的半句话:“……父亲从未在你面前自称过朕。”
素芙蓉怔怔地跪在地上,手上还沾着新鲜血ye,楚韶从她面前经过,没忍住,还是停下冷冷地说了一句:“他给你说,你便信了?”
周兰木拽着楚韶的衣襟,并不低头,只是轻声道:“我既与你朝夕相处那么多年,自然早就派人寻过你的父母。那串芙蓉花铃是哪里来的,你怎么不问问我?”
素芙蓉抬头看他,颤抖道:“是哪里来的?”
“是捡你回来的三公子送给你的,”周兰木依旧不看她,淡淡地笑道,“我从前不知那串芙蓉花铃有什么用,他死前跟我提了一句,并未说全,今日我才明白,为何甘先生一定要我派你去卧底。”
他歪着头,示意楚韶继续走:“……可惜,就连甘先生都没想到,旁人不过是三两句话,你竟真的能对我下手。”
素芙蓉跪在地上,瞪大了眼睛,在二人身后哭着嘶吼道:“公子!”
周兰木却不肯再回头了。
接了风朔的旨意,金庭皇城中自然再无人敢拦二人,楚韶抱着周兰木走过长长的红墙,突然听他说:“小时候,有个孩子抓周抱住了我的胳膊,我很高兴,我想保护他一辈子……”
楚韶没有说话。
周兰木便自顾自地继续说:“可我记性太差给忘了,留他一个人吃了很多年的苦,后来他回来寻我……”
他颠三倒四,突然换了个话题,红松石的手钏在紧紧抓着楚韶的手上艳丽夺目:“我不喜欢笑,不喜欢勾心斗角,不愿意虚与委蛇,没有软肋,不会为人落泪,也不曾做过有愧于自己、有愧于天地的事,父皇教导我……体则存心养性,用则民胞物与。我记了好多年,每一个字都做到了,你说,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感觉有冰凉的东西滴在了自己的脸颊上,却不属于自己,那东西顺着脖颈shishi地滑下去,留下了一道水痕。
他想了许久,才后知后觉这是对方的眼泪。
如同少时,楚韶闯了祸、受了委屈,漠然地抿着唇,哄上好一会儿才会瘪瘪嘴,扑到他怀里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他总会无奈地为对方擦眼泪,再嘲笑一声爱哭鬼。
视线有一点点模糊,也不知是不是蛊毒发作,周兰木费劲地抬起手,红松石的手链顺着纤瘦的腕子骨碌骨碌地滚了下来。
他着手,也不知有没有碰到楚韶的脸,一滴泪落在手指上,他感觉到了,唇角不禁弯了弯。
“爱哭鬼。”
作者有话要说:注:
1.
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张载·横渠四句(我真的超级喜欢这四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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