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他们若是谋逆,你有没有镇压的余力?”
“戚昭、卫叙、周盛千,还有多年以前的沈望……这几人都是同我一起长大的,他们什么性子,我比谁都清楚!如今沈望去了,盛千家中无主事,成不了什么气候,卫叙……叔卿当年便是半个纨绔,如今一心求仙问道,沉迷棋乐,不足为患。只有,只有戚昭……”
他的面色突然沉了下来,也不再自称“我”,而是换上了“朕”这样冰冷威严的字眼,风歇这么多年都鲜少见父皇露出这般嗜血可怖的神色:“戚氏多年以来不知收敛,在中阳横行霸市,任由势力节节增长!卫氏几个子弟皆不成器,周氏子弟更是早早退出了官场,而你那位戚长公子……文武双全,在中阳颇有名声,甚至连朕都有所耳闻——他想要做什么?如今大印西北不安定,极望江决堤,东方又有水患——内外交困,若有什么人,在这种时刻动了什么心思,你告诉父皇,该怎么对抗,难道是拿你那套可笑的道义仁心吗?”
“所,所以……”风歇跪在原地,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柄白玉如意……”
皇帝轻蔑一笑,便痛快承认:“萧俟是朕的心腹,那柄白玉如意,本就是朕叫他暗中放入戚氏府邸当中的。他想让他的儿子出宫,自愿为朕献出性命,朕允了,也算是赏他的恩典罢。”
“父皇!”风歇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像是在看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那……楚韶的父亲,当年的烈王……”
“帝王之术,本就是如此,”皇帝连眼皮都没有抬一下,一双和他生得很像的眼睛低垂着,看不出喜怒,“你今日不下手,来日被害的人便是你自己了。”
风歇伏在地上,觉得周身有种抑制不住的冷侵袭而上,把他整个人彻头彻尾地包裹。
皇帝轻轻叹了一口气,走近些温柔地把他扶了起来,感怀的语气与全天下所有的父亲并无二样:“承阳啊,你已年近弱冠,为何还未长大呢?难道是朕……平日里把你保护得太好了么?”
风歇再次从朝明殿出来的时候,明显有些心绪不宁。
就连在殿外等待着他的楚韶都看出了些不对劲,他起身扶了对方的胳膊,却发现他面色惨白,连手臂都有些不自觉的抖:“太子哥哥,你怎么了?”
风歇缓缓转过头来看他,目光复杂,带着些悲悯,又带着些凄惶,最后终于成为一片幽深的无助:“阿韶,对不起。”
楚韶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便像是什么都未发生过一般愕然道:“哥哥怎么突然说这样的话……”
“此事我……无能为力,”风歇抓着他的胳膊,似乎想要为自己汲取一些气力,“我除了求父皇……保全颐风和戚琅的性命之外,什么都做不了,我——”
他颤抖着把话吞了回去,脑海中方才皇帝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密密的针——
“此事你本才是最有机会救他们的人……”
“若戚氏的长公子没有那么锋芒毕露,不像是众人所传与你私交甚笃——况且朕还听说,他本那中阳六大害无甚区别,还不是为了接近你,才变成了如今的样子?”
“承阳,想想你读过的史书——仁德之道与杀伐果决,什么才能让一个帝王名垂千古?”
他茫然地扶着楚韶的手朝来时乘坐的马车走去,他才十七岁,自小被保护得太好,此番还是第一次接触这样残酷而冷血的政治斗争——或许此事,本就是父皇刻意做给他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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