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船。严鹤臣站在岸边静静地等着他,见多了严鹤臣穿曳撒行蟒的模样,今日他穿着燕居时才会上身的石青色直裰,头发被束进发冠里,脸侧朱紘垂委,伴着头顶半Yin半晴的天气,竟温润得像是水墨画一样。
早知道严鹤臣好看,却没料到像今日这般让人瞧得心里舒适,严鹤臣扶着她的手让她上了船,二人早已经养成了这个习惯。明珠在船上坐好,严鹤臣坐在她对面,犹豫了很久,严鹤臣终于是开口了:“家里可有什么人,应有什么礼数你都尽量说与我听,免得到时候出丑,给你丢人。”
若是让宫里头的同僚知道,不可一世的严鹤臣还有今日这般谨小慎微的模样,只怕是要把大牙笑掉,他在前朝风光无两又如何,可没想到要给亲自面见明珠的父亲,只觉得一颗心要从喉咙里跳出来似的。
52、52...
坐在船上的窗户边,能看见夹岸的依依垂柳,远山次第渲染开,在轻雾漫散间,轮廓依稀可见。
严鹤臣温润的眼睛静静地看着她,船舱里没有点灯,只有他眼睛深处闪着一丝亮光,倒像是谁家陌上的风流少年。
宁福和尔雅都棍子似的戳在后头,明珠的脸上有些热,她轻轻咳了一声,婉然道:“我入宫之前,父亲有一房继室是卢夫人,卢夫人膝下有一子一女,还有一个云姨娘,膝下有一个男孩,家里就我们几个孩子。”
严鹤臣认真地点头:“那该送些个什么礼物,我心里也算是有数了。”
他向来不说没有把握的话,估计是心里头早就有了计较,只等她确认罢了。明珠盈盈一笑说:“不用耗费诸多周折,不过是几个孩子。”
她哪懂得这些呢,她这次回去的身份,可不再是家里的姑娘了,如今她是已经算是出了门子的女郎,是他人妇。若是能带着丰厚的礼物回去,也是给家里抬脸,家人只会觉得她日子过得舒坦,她没了生母,不晓得过了多少看人眉眼高低的日子,他只盼着日后她能过得妥帖安逸些。
若这分安逸是因为他,那就再好不过了。
夜里行船和白日不同,周遭都十分寂静,好像整个白日的喧闹都一起吞没在了沉沉河水之中了似的。
明珠白日里在屋子里好睡了几个时辰,船上有厨子能简单做饭,到了晚膳时辰,胡乱吃了几口,又昏昏沉沉地眯了一会,等天都黑透了,隐约看见北斗星在天际熠熠闪光,明珠却睡不着了。
尔雅在她门外睡得东倒西歪,横竖在水上从流飘荡,也不至于有什么不安稳的,明珠索性让她回去睡了。
月亮柔柔地挂在天空上,周遭拢着一层似有若无的雾气,在雾月之下,隐约能看见几颗疏淡的星星。
明珠站在船上,瞧见船尾坐着一个人,竟然是严鹤臣。
顺流而下,顺风行船,船帆都绷得紧紧的,只能间或听见摇橹的声音,严鹤臣能够分辨得清是明珠的脚步,也不回头,只淡淡地说:“你怎么没睡啊。”
尾音上扬,温柔而像是在话家常似的,总有一种万川归海的闲适平淡。
“白日里睡得多了,出来走走。”明珠走到船边,扶着围栏看着船尾划出的水波,层层叠叠,次第向远处荡开。
很久都没有这样心情平静了,夜风徐徐,虽然仍带了几分寒意,却总让人觉得心底生出几分微末的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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