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一个瘦弱的青年男人,他手上没有兽纹,看起来只是个部落里做粗活为生、不能化兽的亚兽。
他没了一条胳膊,脸上带着彻骨的惊慌,在一片大雨里对着所有族人的尸体,瑟瑟发抖。
然后他突然才神经质一样地从地上跳了起来,疯狂地摇晃过身边的每一个人,叫着他们的名字,然而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亚兽男人肩膀上的伤口露出隐约可见的白骨,他踉跄几步,又狠狠地摔倒在了地上,正好和那位老人泥泞中的头颅面对面,对上那张青白的脸,他终于忍不住伏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他觉得自己也快要死了,这场大雨会把他埋在里面,和他曾经的邻居亲人们一起。
他只是个亚兽,那么的懦弱,在敌袭开始的时候就躲了起来,在可恶的仇人手里保存了一条狗命,可是打在身上的冰冷的雨点就像是那些漂浮在空中不肯离去的族人们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充满鄙夷。
男人剧烈地呕吐起来。
就在他奄奄一息地伏在地上的时候,突然,一声微弱的婴儿的啼哭从灌木中传来。这声音那么小,好像刚睡醒的小猫的叫声似的,却如同一声惊雷,炸裂在男人耳边。
他愣了片刻,突然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连滚带爬地起来,用他仅剩下的一只手扒开灌木附近的尸体,扒开那些染血的繁盛枝叶,然后在那里找到了一个小婴儿。
这个小家伙还没有他的小臂长,拎在手里甚至都没有一条小狗的重量,不像别的孩子那样胖乎乎的讨人喜欢,连小脸都因为营养不良而凹了进去,没有成年人手掌大的脸上,五官还没来得及长开,唯有一双眼睛,大得突兀。
这孩子似乎是聚集了全身的力量才发出了那声啼哭,脸上泛着不正常的青紫,呼吸微弱得叫人感觉不到。
男人吃了一惊,笨拙慌张地把孩子塞进自己怀里,用并不宽阔的肩膀替他挡住瓢泼而落的大雨,企图用自己胸口那一点的热度留住这个脆弱的生命。
这时,婴儿身上“啪嗒”一声掉下一个小小的骨牌,上面用刀子刻了“长安”两个字,边角已经被它前任主人无数次的摩挲而弄得圆润发白,很旧了。
男人蹲在地上,费力地捡起骨牌,然后抱着婴儿躲在了一棵大树下,用牙齿咬开骨牌上面穿的线,把它在婴儿的脖子上重新打成了结,然后把骨牌捂热了,才小心翼翼地塞进婴儿的胸口里。
他仿佛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事情,露出辛酸而释然的表情——愚昧地相信那块小小的旧骨牌有什么神奇的魔力,能让死神把这个孩子留下。
男人跌跌撞撞地站起来,像是被激起了那本已经临到垂死的求生欲,抱着婴儿,闪身飞快地没入了浓密的丛林里。
第二章 华沂
幸存的亚兽男人名叫哲言,他用了一根粗布条,把小婴儿绑在了自己的胸口,毕竟他只剩下了一条手臂,即使敌人们往相反的方向离开,丛林里依然有各种各样的危险——而他只是个健全的时候尚且没有多少战斗力的亚兽。
哲言从很小的时候就一直有一个疑问,为什么自己会生为一只亚兽,为什么那些曾经无所不能的天神们会让人们生而分为三六九等,让他生来就和那些跟自己只有一字之差的同胞们有如此天差地别一样巨大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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