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久违地,又梦到了邢千阳。
明明自从跟萧存在一起后,他就很少再有这样的梦,但唯独这一次,不太一样。
对方依然是那样不老的容颜,30多岁,却除了眼角那道不易察觉的皱纹外完全像个二十七八的小伙子,但邢熠却好像能从双眼睛里看到随着年月累积起来的沧老——哪怕,对方的年月早就已经不再转动了。
那个人没有穿着熟悉的警服,而是一身衬衫干净,就像他在过去的旧相册里那般模样。
“白杉不肯见我。”
接着,父亲便沉沉地,对他说了这六个字。
——眼里好像哭了,又好像没有。
但随后,父亲还是有些突然地对他笑了笑。
“好在,小熠已经找到了可以互相依靠一辈子的人,所以……爸爸也可以走了。”
一瞬间周围似乎起风。
那风吹得那句话零零散散,邢熠愣了一下,夜幕便似烟岚,模糊了童年那栋楼影间斑驳的砖块线。他微张着嘴不敢眨眼,熟悉的身影便很快隐没在那条道路的尽头,就像一下就填充完了最后一块空缺的夜色。
邢熠站在原地,喉咙发颤却没有说话,脚步渴望却没有动——等他抬头时,星空已然浩瀚得照亮了整片黑暗,最亮的星星也在用力对他闪了闪后,悄然消失了。
初夏的微风凉凉地吹在他脸上——明明他记得在梦里,自己是没有哭的。
也明明像他这样活到现在,都已经忘了,自己还有什么哭的理由。
他就像带足了干粮在海上漂泊,不管眼前是狂风暴雨还是万里蓝天,都只是一个人的风景。
什么时候能看到尽头,岸又在何方,他无从得知,他甚至开始觉得,为什么一定要停留?
他路过很多地方,遇到很多对他满怀善意和喜爱的人,他们说,邢熠,就停靠在这里吧。但他却微笑着一一拒绝,仍然选择了独自漂泊在海里,度过每一个黑夜与白昼。
他迎来送走很多人,忘记了目的地和方向,但后来却有人对他说,没关系,如果你想要停留,我就是这片岸,如果你找不到停留的理由,我也会为了你成为这片海。
无论你身在何处,都在我怀中。
所以那时他便知道,或许,自己是真的要和过去作别了。
于是某一天,他便躺进这个人怀里流下了眼泪,对方急切而手忙脚乱地不知道如何安慰他才好,还不断问着“是不是比赛要开始了你觉得压力很大”“是不是昨天你答应了我可以养兔子但心里其实还是不喜欢”,“是不是我昨晚睡着了抢你被子了”,这时隔壁床那个咋咋呼呼的队友也醒了,可嘴中那质问他俩大清早在腻歪什么的句子还没说到一半,就变成了“小纯你欺负他了?!”。
熟悉的、软绵绵的被窝味道里,他依然睁不开眼,光线模糊地跳跃在他周围,旁边的两人在他的哭声里却几乎快要吵起来,一个说“你到底干了什么事你自己清楚啊,都能把邢熠弄哭你还是不是人”,一个说“你走开你别过来这里不要你管”,前者甚至嚷嚷着“你等着我去把队长找过来”而声音渐远,最终还给他留下一道轻轻的压门声,让他从梦境中渐渐回过了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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