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水,切个西瓜。”
许母擦擦眼泪,不太好意思地站起身,拉着许山岚往正屋走。许山岚回头望着大师兄,见丛展轶没有什么表情,只好跟着进去。
许母说了很多感激的话,又拿出一份厚厚的礼。丛林跟她客套了几句,见她拉着许山岚不愿松手,知道他们母子半年多不见,想必有很多话说,便道:“今晚在这住下吧,我让展轶去西屋睡,你们娘俩好好聊一聊。”
这番话正中许母下怀,站起来又感谢好一阵子,这才带着许山岚进了东屋。丛展轶默默地把炕上的零食都收拾好,放到一边,卷起自己的被褥搬去西屋,换了一套新的来。
许母满身心全是儿子,招呼丛展轶一句,见他神色淡淡的,也就不多说,拉着儿子的手问长问短。把买来的果脯nai糖饼干等等零食放到炕上,一样一样塞到许山岚的手里。
许山岚本来吃了不少了,但他嘴馋,忍不住又吃了几样。母子相亲本是天性,更何况半年固然很长,但实际说起来也算不得太长,不一会就熟悉了,揽着母亲的脖子甜甜地叫:“妈妈,妈妈。”听得许母鼻子一酸,差点又掉眼泪。
许母本来是冶炼厂的普通工人,长得非常漂亮,细高挑的大个儿,长头发微带点卷。肌肤白而细腻,眼睛又大又亮,长长的睫毛跟扇子一样,忽闪忽闪就把男同事的魂儿都忽闪没了,号称冶炼厂一朵花。
许山岚的父亲本来是高干子弟,文革时全家被打成右派,下乡劳动改造。回城后没有文凭,到冶炼厂也当个工人。那时工人是最光荣的职业,同样都是工人,性质可大不一样。许母根红苗正,绝对的穷苦出身,许父却是个黑五类,受尽奚落嘲笑。谁也没想到这两个人能搞到一起去,一厂子的人都哀叹,这朵鲜花算是插牛粪上了。许母为了许父,可以说付出很多,娘家说什么也不同意,甚至跟许母断绝往来。许母在一个晚上冒雨跑出家门,跟许父“私奔”了。
两人的婚礼极为简朴,来庆祝的亲戚朋友加起来还没有十个人。许父抱着许母对天发誓:一辈子都对你好,不离不弃。
许父发誓的时候是实心实意的,但现实转变太快了。几年以后,许山岚的爷爷得到平反,全家人搬回政府分配的小楼里住,许母自然也跟了过去。知识分子家庭,和一个老百姓出身的儿媳妇,矛盾立刻突显出来。谁都觉得自己有理,谁都觉得对方难以容忍,谁都觉得自己为对方付出很多很多。
就在许母怀上许山岚的时候,许父跟自己母亲的一个学生好上了。许母还给许山岚喂nai,无意中得到了消息,跑到冶炼厂大闹一通。厂长、妇女主任、办公室主人全出来劝她,弄得许父在厂子里待不下去。但他爹有能耐,用关系居然把许父给调入了政府部门进了机关。
于是许父更加猖狂而得意,许母更加憋屈而愤怒。两人的架从家吵到单位,又从单位吵到家,吵得愁云惨雾鸡犬不宁。许母坚决要离婚,但那时离婚简直就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更何况许父调入了政府部门,离婚仕途就全完了,许家完全不同意,动用各种手段做许母的思想工作。
这件事一拖就是五六年。许母铁了心要跟丈夫离婚,铁了心要把官司打到底,铁了心要得到儿子的抚养权。那边许家有势力有后台,她没办法,干脆把许山岚送到丛林这边来,专心致志跟许家斗。
如今事情终于有了眉目,许家实在不愿意跟这么个甚至有些疯魔的女人对峙下去,同意离婚,但前提是,许山岚归他们。许父跟那个女学生好了这么久,只生了一个女儿。他偷偷去算过命,命里就许山岚这么一个儿子了,那个老先生别有深意地说:“一段缘分的结束,就是另一段缘分的开始,这件事处理不好的话,恐怕你要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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