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有一次他胸口杀意翻腾难以遏制,已经走出门口,又退了回来。
他始终不肯信自己有朝一日将丧命于这般孱弱的少年手中,几乎赌气般想要将阿弦的话抛在脑后,用他将来的命运跟她赌一赌。
可另一方面,又因对她的深信不疑,而产生一种挫败哀丧的苦痛感。
其实早在上次阿弦问他,她那个所谓的“朋友”将会惨死不可言说的时候,袁恕己心里就有些掂掇。
那时他看着面前的阿弦,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仿佛她所说的那人就是自己。
幸而当时阿弦否认了。
可直到现在,袁恕己已经明白,没有别的什么人……那个在阿弦口中将惨遭不幸的人,是他。
情何以堪。
若一切早就注定如此悲烈的结束,他的满腹雄心壮志,又何以继续。
次日,袁恕己照例来至善堂查看工程,却正好跟在此地教孩子们背诵文章的英俊撞了个正着。
那人身着素白色麻布长袍,站在翠绿斑驳半是透明的树荫底下。
袁恕己第一眼的时候并未认出是英俊,只下意识觉着此人好个风姿,桐县几时竟来了这般人物。
定睛再看,才哑然失笑。
但是他越看心中越是惊疑,——当初阿弦坠落雪谷,是他率兵去抢救的,也算是第一个见过朱英俊的人。
当时场景十分诡异,那时候的英俊,犹如一具枯尸般躺在地上,旁边还有根突兀白骨滋滋燃烧,蓝光汪汪然,一眼看去,还以为阿弦是从他身上抽出的骨头,叫人悚惧。
同现在的“朱英俊”,简直判若两人。
他随意站在树荫下,白衣超然,气度清雅,犹如谪仙降落尘凡。
袁恕己往前走了几步,仔细观察英俊的举止。
虽毫无证据,也无人相信当初善堂里诛灭七名马贼的是英俊,但袁恕己已然认定了非他莫属。
然而就如同他怀疑此刻的英俊是否就是当初救上雪谷的那“半死之人”,他同样怀疑,如此云淡风轻的“先生”,会是那个一出手眨眼间就无情狠绝杀死七名匪贼的“绝世高手”。
“这个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袁恕己心中疑惑,这浓重的疑惑,将他对于自身命运的恐慌跟忧虑都暂时抛在了脑后。
忽然,他看见被孩子们围在中间儿的英俊微微抬头,竟是向着自个儿所在的方向。
这瞬间,虽知道对方是个瞎子,袁恕己却明白——他发现自己了。
果然,英俊轻轻地拍了拍手,同安善等说了几句,孩子们便蹦跳着离开。
袁恕己福至心灵,他觉着英俊是在等自己。
他走到英俊身前,故意不出声,只仍用鹰隼似的眼睛打量着对方。
忽地英俊道:“刺史大人?”
袁恕己不由一笑:“先生如何猜到是我?”
英俊垂眸道:“大人落足虽轻,但步伐稳健。”
袁恕己心头一动:“那日马贼来袭,英俊先生特意让车夫传信,莫非就是因为听见了贼人的脚步声?”
英俊并不否认:“是。”
袁恕己意味深长道:“这么说来,先生也算是习武之人?且是名高手了?”
看着对方淡然冷静的神色,袁恕己几乎忍不住要当面儿问问英俊,到底是不是他杀了那七个马贼。
谁知还未开口,就听英俊道:“大人可是想问,那几个贼匪是否死在我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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