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搭没一搭,问起他家乡何地,家中尚有何人。
一瞬间,脑海中又浮现出隔世亲人的模样,很多年都没有人问过他类似的问题了,宫里的人,不是主子就是奴才,并没有人有兴趣知道一个小内侍的往事。
容与记起前世温情的时刻,不觉莞尔,好在沈徽背对着他,看不见他脸上表情。稳了稳情绪,他平静克制的说,“臣还有一个姐姐。”
沈徽却没再说话,容与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直觉告诉他,沈徽是因为他的话而陷入沉默。
时光匆匆,过了处暑,天气越发炎热。怀风吩咐侍女在东井亭里设好了香案棋局,供沈徽在亭中纳凉消暑。
宫人奉上了新沏的君山茶,沈徽尝了一口,夸到甘甜之味胜于以往,怀风会意笑道,“这是去年冬天,殿下让臣收的绛雪轩那两株梅花上的雪,收了这大半年也没舍得吃,就等着殿下回来,臣才特意的拿出来煮了茶。”
他口中所说的回来,是指年初之时,升平帝派沈徽为钦差,前往云南彻查云贵总督李琏贪腐一案。
那日容与在武英殿见沈徽之时,恰好是他回宫的第二天。
沈徽笑笑,随手捏了捏肩膀,一旁侍立的宫人忙拿了玉如意,在他肩上轻轻的敲着。
半晌沈徽慢悠悠道,“才刚高谦派人过来,说皇上已将我的折子发去内阁,舅舅这会子应该已经看到了,你即刻带了我的信儿出去,务必让他留李琏一条命,这个人我日后还有用。再告诉他,我要见他。让他明日朝会后安排个时间。先去办罢。”
怀风应了是,匆忙赶着出去了。
待他回来时,已是面带喜色,“已都安排下了,首辅大人说,明日朝会后就来重华宫面见殿下。”他压低声音,再道,“大人说了,皇上虽留中您的折子一时未发,但心里还是满意您对李琏的处置,说明万岁爷并不想让他死。还说前阵子叫了那位去,问他如何看待这案子,结果那位说的还是不中皇上的意。”
沈徽哦了一声,略微抬起眼看着怀风,“那当日大哥,是怎么说的?”
怀风撇了撇嘴,“大人只说,秦王要万岁爷念及李琏乃是三朝元老,素有战功,抄家革职也就罢了。嗐,左不过是装良善装仁义,还能有什么呀。”
沈徽一笑,吩咐怀风坐下对局,没有再提这话。
容与自然知道,怀风口中的大人乃是内阁首辅秦太岳,其人是沈徽生母丽贵妃的堂兄,而丽贵妃在于五年前就已薨逝。
皇帝和贵妃一向感情甚笃,自从其人仙逝,便有些郁郁寡欢,身体也每况愈下,更是常犯心悸宿疾。
为此朝中大臣们立储的呼声,也如涨chao一般,时不时就会高涨一番。
大胤如今只有两位皇子,皆非嫡出,身份相差不算悬殊,储位自然要在这二人之间展开争夺。
秦王沈彻素来较少参与政务,但似乎更得陛下喜爱,况且占据长子身份,朝中以御史大人为首的一众清流,一直坚持该立长为嗣。
而楚王沈徽好似不算得圣眷,却又时常被皇帝派出去备兵防海,巡视河道,甚至考察各地方大员政绩。他办事的能力和手段也得到朝野广泛的赞誉,甚至连皇帝也曾亲口夸奖。
这么看来,兄弟二人似乎不相上下,难分轩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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