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那体格年龄,硬充小伙子愣头青,有十分力气不出九分。如此经营到了这年的十一月,他终于累的再一次病倒了。
山里是没有药的,想要治病,就只有鸦片。顾云章在床上睡了两天,头脑都昏昏沉沉了,还想着不要让部下看到了自己这副弱态——同时又怨恨自己,在心中暗骂:“你这样的也敢生病?现在是你可以生病的时候吗?”
邵光毅衣不解带的在床前伺候着他,段提沙更是终日守在这里,隔三差五的就用生鸦片水去喂顾云章;见生鸦片水没效果了,他烧好大烟自己深吸一口,而后嘴对嘴的哺入顾云章的口中。邵光毅到了这个时候,满心惶恐,也不吃醋了,眼巴巴的在一旁看着,希望段提沙的土法子能够生效。
段提沙烧了两天的鸦片烟,然而顾云章丝毫没有好转的迹象。到了第五天头上,他烧的满脸通红,神智都不清楚了,忽然紧闭双眼喃喃的说起话来。邵光毅俯身侧耳,就听他含糊的说道:“我要回家……”
邵光毅急的都要哭出来了,这时就用手上下抚摸了顾云章的肩膀手臂,忍住泪水哄道:“军座,咱们在家呢,没出去。”
顾云章那一张脸上白里透红的,呼出的气息热到发烫。微微蹙起眉头,他缠绵而虚弱的自言自语道:“我要回家……回白家堡……回本溪湖……”
他说的这两个地名,段提沙是闻所未闻;邵光毅虽是后过来的,但毕竟是个中国人,这时一听就明白了。思乡这情绪是带有传染性的,顾云章往日坚如钢铁,从不追忆往昔,邵光毅也就跟着铁石了心肠——可人那心肠毕竟不是真的铁石啊。
他坐在床边,将顾云章的上身抱起来搂在了怀里,带着哭腔说道:“军座,这是缅甸,咱们回不去了啊……”
顾云章把滚热的脸埋在邵光毅的胸前,心里恍恍惚惚的,一直不甚清楚;身体也像是腾云驾雾,飘飘悠悠的不着地;眼前的场景倒像是放电影一般,一幕幕闪的飞快,快的让他简直看不清。
“二叔呢?”他真糊涂了,很执着的向邵光毅讨要“二叔”。
邵光毅根本不知道他二叔是谁,只是搂抱着他低声哭泣,心想军座如果当真病死,那我也就活到头了!
段提沙旁观片刻,忽然觉得眼前情景十分荒谬——邵光毅本来就可以算作是个娘们儿,哭天抹泪倒也罢了;怎么将军也变成了小孩子呢?将军是枪林弹雨都不怕的,现在居然哼哼唧唧的要什么“二叔”?!
他看不下去、也听不下去了。走到床前弯下腰,他大喝一声:“将军!没有二叔,提沙在这里!”
这一嗓子吼出去,顾云章仿佛是被吓了一跳,随即倒是安静下来了。
顾云章又躺了能有两三天,没死,活过来了。
身边这几个近人惦念着他,熬的一起瘦了一圈。见他那身体渐渐好转起来了,众人很欢喜,时常过来探望他。邵光毅知道自己不必急着追随顾云章升天了,心中十分庆幸,闲来无事时还告诉顾云章道:“军座,你那时都病糊涂了,闹着要什么二叔……”
这话没说完,旁边的段提沙忽然出言打断:“病人的话不能当真,你记着它干什么?”
顾云章很诧异:“我提二叔了?”
段提沙继续打断:“病人的胡话不要提,记起来不吉利,还是马上忘掉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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