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袋则是枕着沐樾言双腿,微微侧首,便能对上他那双映满关切的眼眸。
他看着我,无奈又心疼,虽是没说一句话,面上却是分明写着“你这又是何必”几个大字。
我不再看他,固执地闭了眼睛,闷声说道:“我只是热,一到夏天,我就燥得慌。”
“以往没见你这样难受过。”他淡淡道。
我侧身往里蹭了蹭,探手勾着他的指节道:“以往是什么时候?”
他思忖了片刻,道:“两年前,你初下山的那一阵子。”
——两年前。我恍然大悟地想起,大概也是在这么个日渐升温的仲夏时节,他握着一把匕首抵在我的喉头,目光如炬地对我说道:“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这回忆不算美好,却算得上是刻骨铭心。这辈子没几个人对我起过杀心,其中有那么一个最为寡情狠厉的,偏偏就是我现在的夫君。
一想到这里,我便止不住地想要笑出声来。沐樾言见了却是不肯笑的,挑眉上来就要衔住我弯起的薄唇,愣是被我扬着手背轻轻推向一边,连连出声撵他道:“走开,凑那么近,热死了……”
十余日后的七月初旬,南方地域烈日如火,灿金色的江水宛若刀割一般亮得刺人眼眸,古晁城外大片荷花开得正盛,昂首匆匆一望,满眼皆是绿中映红的潋滟奇景。
不同于那浮缘城中温婉含蓄的柔和气节,亦不同于那谨耀城中终年飘雪的极寒之境,这南域地带的夏冬两季温度差异较大,冬日里冰封的雨雪冷彻心骨,而夏日里炽烈的阳光却亦是灼人肺腑。
遂初抵古晁城门之外时,众人皆是热得有些许难耐,偏偏那用以覆面的帷帽绝不可摘,否则由人认了脸去,不出半日,必会被城中眼线瞧出蹊跷,继而觉察身份。
为了不平白遭那烈阳灼烧,沐樾言便将会面的地点选在距离城门一里外的凉棚之下,兴许是瞧了我一副晒得有气无力的颓靡模样,便唤人去街旁的茶馆里要了碗冰镇的蜜水递予我喝。
方低头摘下了纱巾没能享用几口,老远便听见有人踱着脚步朝凉棚所在的方向疾走而来,复又立马将垂在耳侧的纱巾重新覆上,微一抬眸,却立马认出了来人竟是大半年未曾见面的姜云迟。
她晒黑了一些,虽是着了一身浅色的粗布衣衫,那一双骇人大眼里的凶光却不曾递减半分,上来即是定定站在沐樾言的面前,微有嗔怒地责怪他道:“樾言,我这城内城外都忙得不可开交了,你怎的挨到现在才来?”
“殿下伤重,便在颠因寺里守得久了一些。”沐樾言望着她,神色淡薄道。
姜云迟听闻此话,倒也不好再迁怒于他,只是微微缓和了声音,半是别扭,半是忧虑地说道:“呃……早就听说殿下受了箭伤死里逃生,如今可算是彻底无碍了?”
“且不能算是彻底无碍,那箭伤正中心口,若是日后不加以好生调养,怕是仍旧会有性命之忧。”沐樾言摇头道。
“也罢,太子殿下毕竟是太子殿下,不论是伤势多重,我们都该相信于他。”长叹一声,姜云迟微微侧首,似是不经意般,又一眼瞅见了我的存在。下一秒,她便是登时偏过了目光,狐疑地盯着我面上的纱巾仔细打量了一番。半晌默然,终是没能认出,反是颇为不解地问沐樾言道:“樾言,你从哪儿捞过来的小男娃娃,瘦得跟个娘们儿似的,能干什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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